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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花│〈出差篇3:謀殺屋〉第三章 惡魔

  • 作家相片: く しず
    く しず
  • 4天前
  • 讀畢需時 8 分鐘

夜深,解雨臣冷不防睜開眼,瞥見床邊魁武的黑影。

今天特地將屋裡的燈全關了,窗簾沒有拉上,他只憑窗邊的月光視物,緩慢坐起身。

魁武的影子沒有動,似乎胸有成竹,就這麼好整以暇,盯著獵物縮在床頭角。

解雨臣安靜被動,等待對方發話──事實上,他全身的細胞都如驚弓之鳥,蓄積爆發力,早就做好反擊的準備,一絲睏意也無。

「Boy,你真可愛,你知道你惹錯人了嗎?」魁武叔叔徹底露出爪牙,話語間的笑意,吐露著對狩獵的饒富興致:「反省點,好嗎?乖乖成為叔叔的尤物,這樣待會兒能讓你好受些,否則反抗的懲罰,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馬丁的語氣充滿同情,言語又充斥著惡意,月暈投射下的陰影,讓他整個人的輪廓,好像脹大一倍,異常壓迫。

好像小紅帽裡的大野狼,解雨臣心說,在該是驚悚的氛圍裡,他歪頭盯著黑暗中的深淵瞧,他知道深淵也正緊迫盯人。

然後他像個無知的小孩,笑了出來。

一再的挑釁,讓馬丁.維加忍無可忍,終於飢餓地撲向藐視自己的小白兔──一秒內的局勢天翻地覆,扼緊喉間的窒息感,瞬間令他發昏、噁心。

「輕點,哥們。」解雨臣繼續看著他背後,抱怨道:「你遲到了。」

深淵低哼著〈馬丁的早晨〉,在夜裡樂此不疲。

午夜夢迴間的哀求,終於讓馬丁如願了,但他沒想到是在替自己求饒的場合啊!

「搞什麼如兄如父。」黑眼鏡出現在窗邊的月光下,說道:「老子可不想當耶穌。」

對方一撒開手,馬丁立即就要掏槍找補,但瞬間又被擒住腕關節,進行非人的扭轉──夜裡的慘叫無聲而抓狂。

黑眼鏡有先見之明,朝他猙獰的嘴臉塞抹布,這在拉圾桶隨處可見,全是解雨臣大掃除留下的。

咖咔一聲,馬丁的表情二度扭曲,舟狀骨和橈骨又被復位了,被三兩下拆解的槍枝,和散落一地的子彈,都讓他絕望極了。

被陰得後知後覺,冷汗浸濕了他的衣衫,所幸褲襠處尚且爭氣。

「我很遺憾地宣布,我們之間短暫的遊戲要結束了,馬丁。」解雨臣拉上窗簾,打開客房的燈,對於輸贏,自己向來手到擒來,「臥底環節,我已經玩膩了,只剩你一個變數,確認完你的威脅程度,我們就放過彼此,好嗎?」

「別說的那麼曖昧,哥們。」黑眼鏡很不是滋味,天底下怎麼會有人,爛桃花遍地開啊?「老兄,你也清醒點吧,我的老天爺。再續前緣,是全天下最可悲的春夢,沒有之一。」

「唔唔唔!」馬丁徹底驚恐了:「唔唔唔唔唔唔?!」

「老兄,你能安靜點嗎?讓我們少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黑眼鏡從地上拾起一顆子彈,在手裡拋了拋:「或者,讓你嚐嚐這玩意兒塞進你屁眼的滋味,你才能識趣點?」

他媽的,一山還有一山高,這下遇到真變態了,操!

解雨臣看著徹底痿了的人,言歸正傳:「乖乖配合,你還能有一張正常的嘴吃牢飯,回答我幾個問題就行。」他示意黑眼鏡拿下抹布。

「狗娘養的親戚,你他媽到底是誰!」馬丁在意得不行,他真的破防了,自己從來沒栽得如此徹底。

「你仔細回想,誰跟你說親戚了。」解雨臣心腸好,認真回答他最後一個問題:「我是他的債主。」

「至於為什麼找你,你心裡有沒有底,都無所謂。後面的發展,想必你也能想像得到。」

債主兩個字,已經示意來者不善,馬丁開始發抖,緊閉眼,不願再看這個蛇蠍美人,情不自禁打著牙顫。

「良心提醒,老兄。」黑眼鏡在一旁幸災樂禍:「我領導的拷問技巧了得,奉勸你別輕易嘗試,除非你是抖M。」

「順帶一提,我的技術也挺好,不過屬於侵入性治療。」他咧嘴一笑:「要不你還是二選一,免費試用,順帶做個問卷調查,滿足我售後服務這塊。」

馬丁翻了白眼,幾乎要昏死過去。

 

※※※

 

解雨臣從暈厥中清醒,後頸還在酸脹。

他扭了扭脖子,觀察警車後座的環境,沒有急著下車。身上披著黑色夾克,保持睡夢中的舒適,他是自然醒的,久違的一頓好覺,居然是從警車醒來,普通人睜開眼,應該天都要塌了。

但他還記得前因後果,計畫應該還在進行,應該說到尾聲了,所以並不慌張。發呆了五分鐘,黑眼鏡就開門進來了:「接下來,將由我做為你的法定代言人,你可以享有保持緘默的權利。」

「反了天了你。」解雨臣看了他一眼,說道,然後捏了捏後頸,又抱怨:「你太粗魯了。」

「胡說,我在床上可溫柔了。」黑眼鏡挨在他耳邊說道,跟著察看他的後頸:「好吧,有點紅,我反省。」

「接下來會帶你去醫院,進行例行公事的驗傷。」黑眼鏡的聲音保持低沉,好像真的在安撫受創的被害者,「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接下來放心交給我就是了。」

俗話說,做戲就要做全套。況且屋子的外部入侵痕跡,以及那些鏡頭都還在,劇本顯而易懂,解雨臣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長熊貓眼了,再睡會兒?」符合劇本的面容憔悴,倒是令黑眼鏡哭笑不得。

很快警員就過來了,黑眼鏡向對方做了個借一步說話的手勢,警員同意了。

「我很遺憾你的──呃,方便怎麼稱呼?」警員看了看黑眼鏡,又看了看車上的解雨臣,交代道:「總之,我很遺憾你們遇到這種事,但程序還是要走,這攸關你們的權益,跟我們配合調查,好嗎?」

「我的妻子遇到了惡魔。」黑眼鏡戲癮來了,一臉痛心疾首:「幸虧我趕來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哦,他是你的──」警員難免意外,隨即又恢復嚴肅:「辛苦你說服你的另一半,我們都知道,要走出陰影有多不容易,但我們也相信世人的堅強,願上帝保佑你們。」

「謝謝……我們談論的是侵入住宅,以及一些未遂罪刑,對吧?」對方太過悲天憫人,也讓黑眼鏡有點笑不出來,嘆了口氣:「拜託了,這也事關內人的名節。內人是我國國內的產業大亨,請謹慎查證,別讓一些無良媒體以訛傳訛。還有,我們不接受任何採訪。」

「好的,我們明白。」警員點頭,一一記下了。

 

※※※

 

事發多日,出庭程序終於走完了,解雨臣等不及要離開俄亥俄州,出境的第一頓正經飯,他正在坎伯蘭河畔啃著漢堡。

連續的克難日子,他需要一些高熱量食物來彌補體能,但這算什麼?怎麼又是速食,難道是傳說中的用魔法打敗魔法嗎。

解雨臣咬了兩口,又質疑起大盤子上的巨人口糧:「這牛肉到底打沒打生長激素?漢堡整得跟砌磚似的,我的嘴那麼小,哪容納得下那麼大的巨物。」

「那為了增加生活情趣。」黑眼鏡盯著他那張沾了美乃滋的嘴,唇角不懷好意:「你得鍛鍊了。」

「鍛鍊什麼。」解雨臣接連舔掉番茄醬,又死死地盯著他。

「咀嚼肌啊。」黑眼鏡聳聳肩,噙著無辜的笑。

解雨臣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當作嘴裡吃著老東西的肉,認真咀嚼著,又看了看黑眼鏡旁邊的行李箱。裡頭還剩四分之一箱的泡麵,由於自己這一週的自理能力不合格,所以剩下的碗麵都被扣押了,不出意外,在美國剩下的日子裡,應該都會是軟禁狀態──更正,還會被一一處於死刑。

黑眼鏡吸溜著一叉子的麵,配菜是炸鯰魚,漢堡的附屬品薯條,他也不吃,又油又肥,貓狗都嫌。

解雨臣本來就不喜歡吃這個,連漢堡都接受得很勉強,最後桌上留下了吃剩的炸物,跟大方的小費。

吃得很飽,尤其解雨臣撐得需要消化一下,兩人逛了名人堂,不過癮,又去當地的二手樂器店,過過手癮。主要是黑眼鏡在人來瘋,解雨臣看著他瘋,老小孩似的,可惜現場沒有鈴鼓,自己只能鼓掌兩三下,表示一下老美最愛的鼓勵式教育。

「你還沒解釋,為什麼偏偏想來納什維爾。」只要離開是非之地,解雨臣其實都沒意見,但美國這麼大,田納西州也不近,他只是奇怪,這個人選擇地點的依據是什麼,「該不會是相中這裡的夜生活吧。」

「鄉村樂的發源地啊,你別看這裡不起眼,老美作夢都想在這兒過上退休生活。」黑眼鏡說道:「老闆,跟黑幫比誰更黑的醃臢日子,給我煩透了。您這幾天也不好過,咱們該用音樂調劑一下生活。」

「好吧,您說得對。」解雨臣滑著手機,在某個官方網頁戳戳點點,輸入卡號付帳,「來都來了,想必您也樂意陪我看一場演出。」

於是就在萊蒙劇院,看了一場小型演唱會,主要是解雨臣欣賞,黑眼鏡倒頭就睡。門票訂得晚,所以座位非常後排,某人非常褻瀆的行為,才沒怎麼被注意到。

「玩也玩夠了,我還有件事要順道處理一下。」解雨臣說道。

「里程數多少?容我加個油。」

「你該先跟出租店確認押金問題,我們要出境。」

其實可以退車,到時去北卡羅來納州再租就行了,奈何這輛皮卡黑眼鏡開得順,並不想還車。後來解雨臣以翻倍的押金,解決了這個小問題。

加滿油,一路行駛五個鐘頭,皮卡車停在不起眼的產業道路上,兩人在藍嶺公路附近的一處森林,又步行好一陣子,停在一棟別墅前。

屋子是巴洛克風格,很有年代感,解雨臣逕自走了進去。

黑眼鏡跟在屁股後面,四周環境幽靜,只有他們腳踩枯葉的窸窣聲。

「您又買鬼屋了?」黑眼鏡四處打量:「整這麼陰森,深怕有人不知道這裡死過人似的。」

「能不能正能量一點。」解雨臣繼續往內深入:「周圍都是國有建材,不能砍伐,但有圍起一圈草皮彌補採光,只是正好今天多雲。」

「那有什麼問題?」

「有,租的人太封建迷信了。」解雨臣嘆了口氣:「陸續租給幾批家庭企業,都住不滿一年。我想乾脆拍賣掉,來都來了,估價前,想過來轉一圈,看看是不是真的哪裡出問題。」

「良心業主啊。」黑眼鏡說道:「所以,您沒否認這裡死過人。」

「都是比你老的老房子,而且三手起拍價,天底下哪來那麼多白給的便宜。」

房子很大,幾廳幾房幾衛,黑眼鏡沒有細數,只是被領著逛得暈頭轉向,於是得出結論:「老闆,並非人人都住皇城根下,這讓路痴來,都得鬼打牆。」

解雨臣不理會他的逗貧,逛完也沒什麼結論,終於還是停在一口井前面。

這是後院的枯井,已經荒廢很久了,算是中世紀老屋常有的標配,但他調查過這屋子的歷史記載,人都不是死在井裡的。

他在思考期間,黑眼鏡已經半個身子都探入井中了。

「嘖,你髒不髒。」

「我看過了,井是枯的。」

「你上來別靠近我。」法子也不是沒有,解雨臣覺得沒必要走到這一步。

「這裡斷水斷電不?」

「……沒有。」

「那不就行了。」

這是重點嗎?解雨臣說不過黑眼鏡,因為他人已經像壁虎一樣,輕易落到了井底。

「沒什麼發現就上來,別磨唧了。」解雨臣感到頭疼,下了通牒:「你知道擅自加班,報超時我不一定給過吧。」

井底的人似乎篤定他不會那麼摳,非常自我中心地主打一個摸魚,才慢吞吞回道:「確實乾……」

砰──

井口的一聲槍響,讓黑眼鏡的瞳孔一縮,猛地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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