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嘴女〈潛伏〉

又過了幾天，第二名受害者再度出現。

據線報是說被銳利的凶器刺傷，身上嚴重掛彩。

這一回是半夜不睡覺出門溜達的小混混……注意，才不是同班的五彩鋼刷頭不良。西瑞表示老子才沒這麼衰小！

總之因為接二連三的傷害事件，校內的氣氛多少有些人心惶惶；但也有些人認為小混混不過就是作死的案例，對此不以為意。

於是就算學校開始亡羊補牢安全宣導，仍有不少人仍抱持「衰的是別人，不會衰到我」的心態，該玩的照常往外跑出去瘋，畢竟現在可是暑假耶！

不過考生可沒有玩的本錢，褚冥漾他們還是老樣子除了自家跟學校往返還能去哪呢？枯燥的例行暑輔仍舊一天又一天──

直到農曆七月七日的七夕情人節當天。

這天是對女孩子來說很特別的日子，至少是米可蕥會心情澎湃的日子。

因為她喜歡烹飪、也喜歡甜食，但更喜歡和三五好友一起分享甜食！所以她在情人節的前一晚簡直是卯足了勁！

哼哼，誰說考生跟單身狗就不能過情人節？巧克力的糖分對一天到晚被試卷習題壓榨的他們來說才叫剛剛好咧！情侶還配巧克力小心得糖尿病！

不過遺憾的是就連情人節，老師也不打算給學生好過。尤其這天出奇地晚下課，緊接著還要趕上補習的褚冥漾更是焦頭爛額地把桌上的文具掃進包裡，連招呼都沒打就急衝衝地狂奔出校！

跑了五分鐘就沒勁了……好餓啊啊啊啊！褚冥漾摸著肚子在街上無聲哀嚎。

正當他看了眼錶，猶豫著要不要順路殺去超商買點吃的應該還來得及時──

在這條不寬不窄的街道上前方有個人影朝他走近，將他的去路堵個正著。

褚冥漾才一個不留神，抬起頭就看到身穿風衣的高大身影，已經站在他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唯獨沒被口罩遮擋的雙眼即使被略長的瀏海蓋過，仍讓他感覺到強烈的注視感。

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靠夭，是有沒有這麼衰啊！

欸、不對，比他衰的這不進醫院了嗎！

褚冥漾在腦子裡蹦出髒話給自己壯壯膽，實則內心是崩潰的，這時才憶起原來是至關重要的問題──

這傢伙到底是都市傳說還是愉快犯？

他到底該不該跑路啊？？

幹，他如果是敗在自己的猶豫而死無葬身之地的話，他一定會死不瞑目啊啊啊啊啊！！

褚冥漾壓抑著逐漸激烈起伏的胸膛，抖著腳難得連想當個孬種都要猶猶豫豫。

女人冷不防開口，聲音隔著口罩窒悶又詭譎，「──我漂亮嗎？」

喔幹，褚冥漾又暗自操了一聲。還真他媽的中大獎了。

並沒有因此而多了點底氣，知道面前疑似站著一位超自然現象，他從鼻子呼出的氣息反而顫了顫……

「我漂亮嗎？」

「我……」褚冥漾極其克制自己怕到亂抖的腿有任何退縮的嫌疑，免得被裂嘴女判定落跑而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我不知……啊！」完了！他悔恨地咬了下自己的舌頭！

人在猶豫或惶恐的狀態下常常會不動腦子把問題丟回去，話說這是能丟回去的問題嗎！看你幹的好事啊啊啊啊！！！褚冥漾心裡崩潰地對自己咆哮。

女人果然有了動作，完全不管他有沒有做足會被嚇死的心理準備，拉著耳帶就要脫下……

「漾漾！！」隨著銀鈴般的清亮叫喊，鋪天蓋地的巧克力朝堵人的傢伙就是一陣亂撒一通！

「喵喵你也做太多巧克力了吧？！」後起直追的千冬歲忍不住瞠目結舌地吐嘈。

「哎唷不管那麼多了啦！」知道好友們會自己追上，米可蕥趕緊拉著險些受害的另一個死黨就是拔腿一段百米衝刺！臨陣脫逃要緊啊！！

「呼、呼……沒追上吧？」米可蕥還膽戰心驚地左右看了看特地跑到車流較多的兩邊路口。

「沒……有的話我就先掛了。」隊伍壓後的千冬歲跑完百米的吐嘈火候依然不減。

「哈、哈……」冷不防的大逃殺節奏差點讓褚冥漾喘不過氣，「你們……你們怎麼會……？」他彎腰撐著膝蓋喘了喘，才終於緩過來。

米可蕥喔了一聲，「我還沒發巧克力給漾漾啊～」她甜甜笑道，完全不見剛才使出全力砸糖果的狠勁。

「一個人危險，所以我就追在她後面跑。」千冬歲喬了喬跑到歪斜的眼鏡，補充道。

餘悸猶存的褚冥漾一臉感動，「多虧你們我才撿回一命！」隨後感激的語氣又轉而沮喪，「可是因為我的關係，你們可能也會遇上麻煩……」

「說什麼呢。」千冬歲底氣十足地拍了下心虛過頭的同學，「我又不怕。」

「對啊！呃、也不對！」米可蕥也更大力地往好朋友的後背拍一掌，「喵喵會怕，可是朋友本來就是有難同當嘛！對吧？」

褚冥漾猛咳兩聲，差點被兩道掌勁給拍到嗆死。

「對啊，朋友就是有難同當的有力後盾。」萊恩冷不防冒出堅毅無比的附和聲。

「噫──咳、咳咳咳！！」錯了，褚冥漾總有一天才是會被自家友人給嚇死……或整死也不無可能。

「走吧。」千冬歲推了下眼鏡，「先送你去補習。」

萊恩遲疑地問：「你是不是要遲到了啊？」

褚冥漾呃了一聲，窘窘地搔了搔頭，「老師會理解我的出勤雖然遲到，但從未缺席……應該吧？哈哈。」學長姑且還是會聽他解釋所謂的事出必有因吧？會吧？祈禱他大人有大量啊！

「對了，漾漾七夕情人節快樂！人人有份喔！」雖然經歷了一場大逃殺，米可蕥當然是莫忘初衷囉！

「太多份了。」包裡先前也被塞了一堆糖的兩個男生小小發難。

「欸……七夕快樂。」褚冥漾莫名無奈地攤開袋子裡大放送的各種小包裝甜食──偏偏是裂嘴女特別中意的巧克力啊。

傳聞裂嘴女有特別喜愛的糖果，那就是麥芽糖跟巧克力。

這天殺的都市傳說，真的不是刻意挑情人節前後出來逛大街嗎？

※※※

「所以你又……？」

放給樓上的學生先寫習題，抽身下樓等人的冰炎就怕平時都很準時的傢伙出了什麼意外。

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結果他就等到了三人護送自家學生的大陣仗，然後是爭先恐後輪流當盾牌的嘰嘰喳喳長篇因果論。

話說『你又？』……千冬歲捕捉到補教老師的語病，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心想難不成平常乖乖的同班同學經常在校外闖禍？怎麼可能。

冰炎則是隔空朝又落難的學生揚了揚眉──看得出來你們感情不錯嘛。

褚冥漾也是隔空拋媚眼……呸、是隔空擠眉弄眼，就請學長別對他這些幫忙擋刀擋得嚇嚇叫的好同學們計較了吧！

緊急時刻他也沒這麼沒人性好嗎……冰炎無語，當然也沒漏聽一群把他當生擒猛獸的學生繪聲繪影地解釋剛才的遭遇，「最近的兩起隨機傷害事件我是有聽說──不過，裂嘴女？」

「說來話長，而且還是多虧了喵喵用這個引開她的。」褚冥漾說著，就隨手朝袋子的零食一把抓給老師看。

紅眼掃過擺明特殊節日的巧克力，冰炎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

「不過老實說吧，我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千冬歲思忖了下道，「那就是模仿犯。」

褚冥漾和米可蕥都訝異地揚了揚眉。也是齁，畢竟依這廣為流傳的傳說也不無可能！

「對了，我有觀察到。」萊恩默默舉起手，提出了有利的證詞，「那女人臉上的口罩有從內襯滲透到不織布邊緣的可疑血漬……疑似有傷。」

頓時，空氣又是蔓延一陣沉默。

連自己都提出了還蠻站得住腳的目擊證詞，這說明萊恩也差不多對這都市傳說信了有七、八成吧。

「先不管是愉快犯、裂嘴女還是模仿犯。」冰炎對其他三個學生問，「你們三個現在是打算要各自回家？」

米可蕥自然地點點頭，表示雙親都還在工作。

「反正家裡現在也沒人。」跟同學狀況一樣的千冬歲聳聳肩。

「我還沒要回家，差不多要去打工了。」萊恩道。

這幾個傢伙……剛才不還信誓旦旦講什麼恐怖的裂嘴女嗎，現在各個又都不信邪了？

冰炎以沉默表示頭疼，「……你們兩個不趕的話可以在這裡等家長接送。」他吁了口氣，對兩隻家裡沒人的小夥子提出務實的建議，「很閒的話也能上樓看要做功課還是跟著寫習題什麼的，就當作免費旁聽。」反正同樣高三生都歸他管，能安置的教室也就他那邊的升學班了。

「哇──可以嗎？！」米可蕥表示當然有空，眼底還冒著愛心咧。話說這個補習班老師也太帥了吧！！天菜男神的等級耶！！！

褚冥漾對同學跟補習班的女生有得比的愛心眼默默抽了抽嘴角……等她見識到學長的斯巴達教育就知道了。

千冬歲無所謂地點點頭表示沒問題，反正回去也是趁著等哥回家拿數學講義打發時間。

「還有你。」紅眼看向另一個說要打工的。

「那我找阿利來接我好了。」萊恩果斷乖乖拿出手機Call人，不然總覺得對方為人師長不會放他走，「他是我打工地方的學長。不過人很好，說話也很隨和。」而且一點架子都沒有，同事們不分年紀也都很親近地這麼稱呼那位陽光學長。

在電話裡簡單跟對方交代了前因後果，萊恩收線沒多久，果然就有一個長得高高的、又看起來很親切爽朗的青年騎著重機來載他了。

「那明天見。」萊恩坐上後座道了別。

「掰掰～萊恩你明天自己去學校喔！」米可蕥俏皮地揮了揮手。

「明天禮拜天還有課，你是鬼畜嗎。」千冬歲無情吐槽沒睡飽的飯糰控。

「呃……」讀書讀到天昏地暗不知猴年馬月不行嗎，萊恩無辜至極。

「哈哈……好啦，萊恩後天見。」褚冥漾乾笑著道別。

沒有熄火的青年透過後照鏡往後座逗趣一瞥，「看不出來啊，原來萊恩你平時是團欺擔當？」明明束起頭髮看起來那麼不好惹的樣子。

「唔！沒有……我才沒有被欺負。」莫名又被捕刀的萊恩打死也不承認自己的弱勢。

青年笑了笑，也隨口向在場的青少年們打了招呼，「最近外頭不平靜，大家還是小心為上，走囉。」他揮了下手，便催動油門騎走了。

「萊恩的同事真的人不錯耶。」米可蕥還有心情打趣道。

「感覺是能照顧那個天兵的領頭羊。」千冬歲推了下眼鏡如此評斷。

冰炎二話不說叫這三隻聊上癮的上樓，然後隨手落鎖，反正各班都點過名沒有學生缺席。

他不動聲色在隊伍壓後，領著魚貫而入上樓的奇葩活力高三生。

──補習班斜對面街口的電線杆角落，與大熱天相違和的風衣形影仍佇立了片刻……

執拗地注視半晌，才轉身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