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兌現

萬聖節之後運動會也一晃而過，十一月中旬的禮拜三早八，花雲陽難得杵在座位上正襟危坐，捏著分發下來的天文營報名表瞠目結舌，著實驚呆了！

當他以為上回的允諾不過隨口說說而已，殊不知咱們重信譽的文大金商一當真起來就是有本事無中生有！

「活動為期兩天一夜，所以訂在週休二日，採取自由報名制。」講台上的文司宥第一堂上課便開門見山講解課外教學的報名事宜，「這門通識課活動的主辦方自然是我，協助方會由學校維護你們的安全，贊助商則是同文行，是故這報名費也會遠低於行情價，有興趣者可要把握了。」

花雲陽聞言似有所感地一抬頭，便對上了越過一眾學生而來的意有所指目光，只得侷促地乾咳一聲欲蓋彌彰，這波糖衣砲彈實屬猝不及防！

至於報名方式依照慣例只要經家長簽名就行了，於是乎他當天中午就風風火火地殺去教師辦公室，一逮到人就要逼著畫押。

「乖徒，幾日不見又『孝順』了不少……」玉澤耐人尋味地瞥了眼按在自己桌上的A4紙張，語氣是裝模作樣的哀傷，「咱倆小別勝新婚還未及敘舊，你就急著要我簽賣身契，可真叫人傷心吶。」

「什麼小別勝新婚……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花雲陽滿頭黑線地斥道，末了還頗有求生欲地偷瞄波瀾不驚的鄰桌一眼，以前神經粗如電纜就算了，現在鐵樹開花可不興給他人佔便宜，「玉老師行行好，簽個名趕緊的，不然……」

「不然你還想打小報告不成？」玉澤還饒富興致地繼續跟學生扯皮，「跟你哥說你早戀企圖幽會不成，全因我阻攔，嗯？」

刻意湊近的耳語讓花雲陽咬牙切齒，暗暗瞪了眼拿敏感字眼威脅他的代理監護人，「……宣望舒，你可真有臉說。」

瞧瞧，這連名帶姓的可見把人氣得不輕。玉澤還自個兒樂呵呵的笑，終於肯提筆成全再捉弄下去尾巴都要炸毛的小狐狸，「你說得對，這事兒還得靠咱倆互利互惠、聲東擊西……別忘了給我帶個土產，預祝乖徒玩得愉快。」

一點就通的花雲陽又白了一眼意有所指的鄰家哥哥，日常想為宣望鈞點根蠟燭默哀，怎就招惹上這麼一隻昏淫的狐狸？一天到晚肖想自家弟弟根本媲美大野狼好嗎！豈有此理！！

他倆一個比一個還要義正嚴詞，雖然但是……有沒有可能就是臭味相投，根本半斤八兩。

總之喜得簽字的花雲陽又好了，回過頭立刻又把報名表按在鄰桌搶頭香，「文老師，報名費一同收齊就可以了吧？」

「嗯，麻煩你了。」文司宥從容不迫地應下了，當然也完全沒興趣隔壁剛才的咬耳朵，反正狐狸開小會都是些千篇一律的陰謀，肯定沒什麼營養，「如何，兼職天文小老師累嗎？」試用了約略一週，他不忘徵詢意見。

「嗐，天文課的差事又不多，舉手之勞罷了。」根本媲美文大老闆專屬祕書的花雲陽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低頭挨近悄悄道，「老師只要把我這張奮不顧身的賣身契給收好，我自然樂意效勞。」

得，敢情你們剛才的密謀還跟這張報名表有關。文司宥無語半晌，不著痕跡地睨了眼曾幾何時又空無一人的鄰桌，「你與他交換了什麼？」可要我幫你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沒呢，就依約繼續日常打配合而已。」花雲陽聳聳肩，回以不痛不癢的一句老實話，跟鄰家哥哥可說是狼狽為奸的老戰友了。

雖然但是，被高嶺晴月明裡暗裡地關心一把，他心裡可甜了！

※※※

又過了一週的禮拜六，花雲陽和季元啟等人終於體會到住宿生為數不多的好處之一，那就是仗著集合處在校內，可以不用顧慮赴校的車程睡好睡滿，然後再拿著校園早餐店的早點慢悠悠晃過去，時間上完全遊刃有餘，爽啦！

校門口臨停連幾輛大型遊覽車的景象，不管看幾次都還是挺壯觀的。

同班的幾乎都坐同一輛，花雲陽的班級也不例外，然而私心使然，他利用小老師的職務之便，假借為了方便車上點名的名義而理直氣壯地蹭了第一排的靠走道座位，與文司宥並座。

如此明目張膽的公器私用，文司宥又怎會看不出來？他不著痕跡地抿過一絲暗笑，由著學生精打細算的胡來，覺得……還挺可愛的。

不過要貼貼也不容易，花雲陽竟不知自己還有攜家帶眷的Buff，怎麼他自個兒往前挪座位就算了，他的幾位死黨也同進退又是怎麼回事？是他們革命情感太深厚，還是他太萬人迷？？

季元啟倒對自己的忠犬屬性沒什麼自覺，只知道既然他倆好兄弟自開學以來就同睡、同吃、同玩，那區區乘車肯定得坐一起嘛，反正九宮格連座都算，他在室友後方心安理得地跟曹小月他們鬧哄哄，萬萬沒料想知己會有戀愛腦的一天，自然也沒有會被馬踢的概念。

「文老師、花老二，要吃嗎？」季元啟在師生倆之間由後冒頭刷存在感，俗話說會帶頭吃香喝辣的肯定都是好人，他以前竟然看錯人了，這回還不趕緊彌補一下之前混吃等死的上課態度，雖然以後還敢！

花雲陽一臉見鬼地回過頭，面色狐疑一副震驚八百年的樣子，那可是什麼不會摸魚最會的季老二耶！居然跟黑榜第一獻殷勤！這不是見鬼是什麼？！

同樣聞聲回頭的文司宥也顯得意外，但不多，全因這位盡會插科打諢的學生也是滿臉寫著想法，好懂得很，「──別忘了營隊心得兩千字。」

原本嘻皮笑臉的季元啟瞬間一僵，又掃興地龜縮回去，肯定正背地裡犯咕噥，外加後悔自己幹嘛多糟罪一趟給自己添作業！

花雲陽同情之餘，不忘替人用唇語向黑心狐狸指指點點：「欺、負、人。」

文司宥見狀笑了笑，不否認就是了。

不料季元啟還沒完，翻完白眼變成只露一隻手意思意思聊表誠意，雖氣但不忘初衷。

這下子文司宥揚了揚眉頭，意外不只一點，饒富興致地揶揄問：「……季同學這是在行賄賂？」

季元啟聞言直接見笑轉生氣，自暴自棄地撂下一句（自以為的）狠話，「小爺我就是貫徹有福同享，你愛吃不吃！」便徹底蔫了不再打擾。

猛地被搪塞的文司宥都有些懵了，又定眼看了幾秒無功受祿的整盒甜食，才輕舒口氣接受了收賄的事實……雖然本就是逗人玩的，其實一般心得報告不低於五百字即可，滿兩千字則是斟酌加分，所以也算不上說謊。

只是不知季同學竟有這有趣的一面，文司宥終究失笑地收下了。

然而一轉頭，他便瞧見一旁的愛徒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手裡的零食，目光複雜。

文司宥微挑了下眉，嘴角微勾淺弧，回以唇語：「吃、醋、了？」

花雲陽卻彷彿被一語點醒夢中人似的，慢半拍愣了愣，才恍然大悟又欲蓋彌彰地撇過頭，「吃你的Pocky啦！」

文司宥也不介意學生的嘴硬，還真順勢拆了盒裝零食拾起一支，「雲陽。」他連帶以指尖點了點身邊人的肩膀，分享之意尤為明顯。

花雲陽倒也老實，就是老實過頭了，一回頭直接被蓄勢待發的巧克力棒戳個正著，「你也……」太幼稚了吧！他震驚了。

文司宥瞧他不顧臉頰被戳得變形的醜態，更是直接搞錯重點的懵樣，嘴角一秒也守不住，直接輕笑出了聲，「怎麼連區區餅乾都對不準？」

多虧那悅耳的笑聲又把花雲陽給迷回神，這才後知後覺臊熱了雙頰，臉丟大了！

他們那邊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隔一條走道的旁座學生則是有幸在搖滾區隔岸觀火，嗑瓜嗑得不亦樂乎，「哎哎，傳聞都說花雲陽紅黑不分，就喜歡文老師，此話不似空穴來風啊！」

「可不是嘛，平時上課都不見他人，數學課卻回回不落，成績還好到見鬼！」

「沒想到這世上居然有如此被虐嗜好之人，嘖嘖嘖……」

「先不論那萬惡的數學，話說你不覺得這對傳聞中的CP品品還挺香的嗎？！」

「淺嚐即止，謹言慎行，小心被黑榜第一抓包行報復喔……鵝鵝鵝！」

「是是是，真香就完事兒了！」但凡一斤數學題誰都消受不起，真的！

但是想不到吧？班上人人都在瞎嗑的CP居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