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故里

從寒江的江城搭高鐵至欻昌僅花了約一小時四十多分鐘。

某位東道主之所以特地把人拐到小縣城，不為別的，可不就是考量到清明連假的城市人潮嗎？

況且電燈泡滿街跑多煞風景，費點勁跑遠些才好騰出空間曬曬恩愛，可別被來去匆匆的人流左右了放風的步調，畢竟於兄弟倆而言去哪不是最重要，散心更講究的是情致吶。

至於一抵達欻昌更是馬不停蹄地趕去更偏僻的小農村到底圖什麼？咳、這也沒啥居心，不過就是因為鄉下的館子好吃罷了。

反正信宣望舒準沒錯，他可是自詡精通寒江與南塘所有吃食的美食活字典，乖乖跟著吃香喝辣絕對是一勞永逸的最佳旅遊指南！

位在長陽江邊一處不起眼的映江紅飯店便是內行人才識貨的隱藏版米其林，是當地人也不一定願意告訴你的私藏口袋，吃的是最道地樸質的農家菜。

岸邊的小風吹的很舒服，宣望鈞如是想，不禁將入目的江景看得出神，確認過眼神特別適合放空。

「呵……望之，開飯了。」日常遛貓轉的宣望舒見狀不禁暗笑，溫聲揶揄道，「空著腦袋也別空著肚子，否則再晚可要餓得難受了。」

回過神時，宣望鈞轉過頭被映入眼簾的十三吋大的蒸騰抬格子給震懾住了，連帶又一低頭……那一籠不知怎的缺了一角的大菜，原來已是神不知鬼不覺被剷到他碗裡去了。

「快，趁熱吃，可別糟蹋了這兒廚娘的一腔熱血。」宣望舒二話不說就動筷，說話間自個兒倒是吃得勤快，活像上仙剛出關幾百年沒進食似的，吃的又快又優雅，卻見風捲殘雲之勢，眼明人都看得出他這一頓胃口不小，這是非得要盡興不可了。

「好……」

 宣望鈞見狀還能說什麼，雖然也餓，隨之動筷的步調卻仍不急不躁，不過也只是乍似從容，進食期間竟也沒了聲音。

棒子麵混著花椒鹹香微辣，排骨及五花肉何止蒸的軟爛、還蒸的入味，但再怎麼重的調料也沒掩住麵粉香與肉味香，又麻又辣香得兩兄弟都顧不上說話也情有可原。

此間他倆還叫了一道素菜的來清淡一下味蕾，這油菜花還是他倆親眼所見大姊到一旁的田地掐一把進廚房，要是換到城裡多一倍的價也吃不到這麼新鮮的。

最後是餓到極致的宣望舒作死點了整整一鍋的炕土豆，長陽產的土豆就一口大小，但出彩在特別綿爛，絲毫沒有平常土豆的一絲澀味，僅僅灑鹽調味就憑著端上桌的小火爐任他倆翻著鍋鏟邊煎邊炸，久而久之便讓土豆外邊形成一層薄薄的脆殼，一口一個酥鬆的沙沙聲，吃起來很是上頭。

就是這炕土豆嚐起來太像小零嘴，又其澱粉含量可是遠超過兩碗飯，這不兩人一不留神掃得七七八八後才發現又吃撐了肚子，好不滿足！

就是那啥，吃得太撐坐船便有得受……虧得四月冷涼在甲板上風吹日曬也算恰到好處，加之這清江上的微風一吹特別舒心，拂面而來的透心涼才不至於讓貪食的兄弟倆受到現世報。

幸而沒暈船，好讓此等良辰風光盡收彼此眼底，尤其宣望鈞深知兄長有多愛諸如這些湖光山色，他靜靜側首窺望一眼對方眸底的沉醉，醉於這一方的山清水秀，映著湖面波光而瀲灩的碧色眸光在他眼裡……何嘗也不失為一種別樣的風光。

尤其當宣望舒察覺他目光時，而不經意地回眸一笑──

頃刻間，盡收眼底的碧色更甚風情萬種，又叫人情何以堪……只得令宣望鈞故作一本正經地撇開眼，實則面上的微燙怎麼也藏不住。

「喲，這是怎麼啦？怎麼又動不動就小臉一紅？」這不又逗得宣望舒一樂，老樣子又要誇自家小團子有趣極了。

但是吧，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宣望鈞倒覺得這似褒似貶的，豈不叫他更難為情了！

但不管了，反正宣望舒樂一樂就完事了，不知怎的他就是特別開心。

可見去哪兒真的並不那麼重要，只要是跟自家望之待在一塊兒，去哪他宣望舒都能笑得開懷。

當然，暢所欲言的談情說愛也是必要的……他們甚至還仗著地廣人稀如視無人之境而在船邊上悄然牽牽小手，又藉徐徐江風將彼此間的旖旎粉飾太平，實在狡猾得很！

所以說大老遠開了十幾里路的車程還是挺值當的……嗯，絕對不是欺負鄉下人沒見過世面，故而見他倆如此這般也不作他想。

※※※

區區走馬看花的遊船行程還是費了將近四小時的時間，不過都是些名勝古蹟的噱頭罷了，就是大船徜徉在清江上的景致特別好，可惜宣望舒直呼不能親自泛舟還是差點意思。

宣望鈞聞言唇角委婉上揚，心知當個泛舟閒人可說是哥哥人生的至高理想了，便也配合道，「這兒沒有遍地都是荷，我也不是很認同。」

宣望舒果不其然聽樂了，雖隱隱聽出是明裡暗裡在調侃他這哥哥的戀荷癖，不過也不妨礙他高興弟弟這般了解自己就是了。

總之一下船又差不多到了飯點，時間這麼好消磨都用不著他倆愁著無聊呢，這就又腳不沾地地原路返回欻昌覓食去了。

不得不說雖這小縣城沒什麼好玩的，但好吃的委實不少，反正兄弟倆此行就圖個好山好水好空氣，擺正心態佛系觀光就不會有傷害……還別說，至少挺紓壓的！

說到覓食就不能錯過福綏路，這條街上的小館子別看他們不起眼，各個能吊打城市一些浪得虛名的大館子，吃的就是一嘴樸實無華的萬家燈火該有的煙火氣，別提有多實在。

宣望舒憑心情與經驗隨意踏入了香溪廚嫂，宣望鈞也從不疑有他，早習慣乖乖跟在哥哥屁股後面胡吃海喝，「這裡，不知怎的總有一股安逸感。」

「因為上這種館子就跟到別人家作客沒什麼區別。」宣望舒聞言一哂，由著鎏金目光好奇地四處打轉，「就是那什麼，回老家的感覺？」

宣望鈞附和地點點頭，覺得兄長言之有理，打量間，也慣於將點餐交由對方出主意，就是一不小心放任著哥哥，這不又要點多了……

宣望舒正常發揮總想把好吃好玩的都拱到弟弟面前，加之出來約會心情大好，一不留神桌上便已滿是菜餚，還別說多是多了些……但瞧著色香味俱全特別誘人食慾！

尤其宣望鈞格外喜歡折耳根跟炒河蝦，嚐起來特別小清新。

光是大瓜子似的蝦子都掩不住蝦仁的小甜味，豆芽苗大小的魚腥草也不似旁的地方有一股衝腦的味兒，嚐起來脆嫩爽口還挺上頭的。

但全場MVP還得是這鍋眾望所歸的酸湯黃牛肉，和著五兩肉、三兩雜下鍋咕嘟咕嘟的煮，涮好的肉一放進嘴裡就是一股子的酸麻鹹香，可再麻再辣也抵擋不住牛本身的奶香，賊好吃！

再配上榨廣椒肥腸，這頓可說是下飯極了。

都說烹調大腸那必須要蒜、醋、胡椒粉跟香油都得放，但宣望舒擱這一瞧只瞅到了點綴的蒜末，主要的基調不過和著當地特有的榨廣椒，也就是泡辣椒結合玉米粉等等谷物發酵而成的特殊調料劈哩啪啦一炒就搞定了，但嚼著就是特別香！

反正這味兒學不會醃就復刻不了，別的地方肯定也吃不到，不得不放棄回頭現學現賣的宣望舒眉頭一舒，聳聳肩享受當下就完事了。

不過再怎麼下飯，飯這個本尊仍是被他倆落下了，實在是肚子撐了幹不動，終究只有打包被他們拎回去的份了……嗝，真的、真的吃不下了。

臨行前又見宣望舒到隔壁店買了個東西，宣望鈞等在外頭吹吹風消消食，等人再出來時竟又多了個提袋也不急著好奇，只顧著拉人回酒店下榻，免得夜深露重當心著涼。

想當然耳，位在寒江的一個小小縣城肯定是沒什麼夜生活可言，虧得住宿不錯，

宣望舒訂了間要廚房有廚房、要大螢幕有大螢幕的大套房，加之有弟弟坐臥在枕邊陪著打發時間，投影螢幕上正播放的《破墓》更是將深夜扣人心懸的氣氛拉到最高點，在這純樸的鄉間夜裡愣是給人吊著一絲胃口，隨著疑心生暗鬼的情節讓一顆心始終懸著……還別說，夜深人靜的挺刺激！

然後就沒然後了，電影曲終人未散可喜可賀，完了兄弟倆也不慌，各個膽大心大心安理得地相繼睡去了。

這晚吃飽撐著本就懶洋洋，兩人睏意沉沉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