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Media naranja

相較於觀光客聚集的繁盛城市，門可羅雀的地方小鎮於宣氏兄弟而言可謂人生地不熟，然而宣望舒仍有本事找到只有內行人才知道，據說一晚只接待十二位客人的老饕餐廳。

這對社恐人士來說可不就是一大福音嗎？若想吃遍所有道地的西班牙菜，亦能在這間名為Restaurant Can Muni的餐廳一網打盡。

當然，西班牙如此大，融入當地風俗民情的佳餚變化多端又層次豐富，只可惜兄弟倆只有兩個胃，自然貪不得。

不過至少大蒜巧克力榛果燉雞與紅酒奶油兔肉佐大蝦這兩道料理就夠人間美味了，一頓飯下來不光是宣望鈞漫開饜足的淺笑，饒是宣望舒都盛情難卻，承了主廚的熱情貪了幾杯水蜜桃釀的四十二度烈酒，讓身旁的弟弟瞧著直汗顏。

說好的自駕一頓飯後直接破功，終究還得靠打車回酒店，順道多燒了幾十塊歐元請人一併將租車開回他們下榻的地方。

由於宣望舒自認貪杯理虧，便擺了擺手讓弟弟先去洗漱，自己則怠惰地賴在沙發滑一下手機，打算再緩緩。

宣望鈞也不拖沓，男孩子洗澡向來快，三下五除二就與兄長擦肩而過出了浴室……等等，擦肩而過？

「你……」宣望鈞來不及阻止，一回頭正要開口，就見貪杯的人糊里糊塗地扯開了上衣，那『老肩巨滑』的畫面頓時又讓他吃鱉地撇過頭，欲言又止。

「沒事，我沒醉。」那溫潤聲音口條清晰，聽著委實不像醉漢的樣子，「說沒醉就沒醉，瞎操心什麼……好了，把頭髮弄乾趕緊的，若著涼為兄可要興師問罪。」

不是，後半句疑似欲蓋彌彰的嘀嘀咕咕又讓宣望鈞遲疑地微暼一眼……可終究沒敢惡向膽邊生，只得作罷乖乖去吹頭髮。

男孩子頭髮俐落慣了，那熱呼呼的風噪只稍運作了約五分鐘便消停，待宣望鈞把遮蓋視野的凌亂短髮給往後撩開，卻不慎往旁的看了不該看的一眼時，他整個人又不好了──

正對床鋪的圓池浴缸毫無遮蔽物，已然泡進熱水的宣望舒趴在浴缸邊正巧與他四目相交，舒服地瞇了瞇碧眸，很是慵懶。

「……」宣望鈞僵硬地撇過頭正襟危坐，正人君子當慣了，堅持端正自己的姿態！

池裡的老狐狸微挑眉，此時像條虎視眈眈的水蛇，吐著蛇信子拋出誘人的陷阱，「要一起泡嗎？」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宣望鈞窘迫地悶頭直瞪自己的雙膝，當務之急得趕緊轉移注意力……有了，學哥哥滑手機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不就完事了嗎！

宣望舒這廂誘拐失敗掃興得很，卻也不怎麼意外地逕自支著下巴觀察起自家貓兒的生態，一時之間房裡的兩人各幹各的事，倒也樂得清閒。

說是要滑手機，宣望鈞此時下意識想關心的還是那位聽說跨年不回家的竹馬，但佳節各有各的安排，也不知若突然聯繫是否唐突……

「放寬心，有時無消無息反而表示正忙著呢。」儼然弟弟肚子裡的蛔蟲，宣望舒瞧他破天荒主動使用手機，用膝蓋想也知道他通訊錄裡的常客是誰，「小花一反常態安靜如雞肯定有貓膩……望之當真想嚐嚐被馬踢的滋味？」

一語點醒夢中人，宣望鈞一頓，腦子不合時宜地浮現了可能會聯合竹馬一起踢他的對象……喔不，是他惹不起的一尊大佛。

為了學分著想，他少見地臣服於現實，堪堪放下了反正也百無聊賴的3C產品，卻一不留神就被一股子清香味兒給泰山壓頂，「你什麼時候……？！」

「自己不注意怪我囉？」好一副美人出浴，可惜心上人壓跟不上心，惹得向來對自己的姿色頗有自信的宣望舒難免不是滋味，便草草套了件浴衣就等不及要一雪前恥，把毫無防備的小貓咪禁錮床上，想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哥、哥……別……」防不勝防被擺了一道，宣望鈞老樣子臉皮薄得很，雙頰隱隱發燙。

「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誰知宣望舒忽然轉性似的，蹭了蹭他發燙的臉頰便饜足地喟嘆一聲，「哥哥只是想藉這趟旅程讓你知道，就算你我兄弟之間有著那不能言說的關係，也能像普通情侶那樣正大光明地相處，幹些普通情侶常幹的事兒。」

宣望鈞聞言頓時忘了要掙扎，頑強地撐著身子，腦袋還轉不太過來，「……比如？」

「比如上街牽牽手、燭光晚餐什麼的都挺好，只要是和望之一起經歷，光憑這些哥哥都能高興一整天。」宣望舒向來不知臉皮為何物，幾句肉麻話手到擒來，再深深俯視一眼總全心全意信任他，此時也乖得不像樣的小團子，便洩了力癱在唯一會黏自己的貓兒身上。

「……哥。」宣望鈞推了推全賴給自己的狐狸精，都多大一個人了？此時身子卻軟得一塌糊塗，簡直無賴極了，「哥哥？」

唉，算了……他躺平放棄了，瞇了瞇眼，這才感覺眼皮也變得沉重起來。

耍成一團的一大一小，不知不覺間全都這麼放任自己逐漸遁入了擁有彼此的夢鄉。

就這麼一大張床，狐狸跟小貓還偏要抱團取暖，畫面瞧著竟還怪滑稽的……玉狐狸毫無自覺就是了，又把人纏緊了點，這才安心地化開一絲笑。

兄弟倆興許都玩累了，一夜好眠。

※※※

一覺醒來，恍惚間映入眼簾的仿18世紀石牆與木樑，讓宣望鈞霎時有股回到中世紀的錯覺……須臾間回神，才憶起自己仍睡在老城區的鄉村風酒店，其復刻出來的歷史韻味讓人彷彿時刻都置身在古老的歐洲電影裡。

對了，說到電影……讓宣望鈞頓時有了精神，一偏頭剛要順手推開身上的重物時，床單一隅漫開淡淡潮味竄過鼻尖，以及早已自然晾乾的淺褐髮絲蹭得他一臉。

宣望舒向來淺眠，只稍一有騷動也差不多轉醒了，「唔……真早起吶，望之。」一早晨起掀開眼皮便能將心上人映入眼簾，他心情大好又恣意地多蹭一下，唇角軟化一絲慵懶的淺弧。

宣望鈞向來不太反抗兄長的所作所為，悶不吭聲的全當自己是貓草玩具也就罷了，直到……他唇瓣無意間擦過投懷送抱的玉狐狸眼臉上本就招人的淚痣，這便頓時待不住了，忙不迭掙脫開來就要躲浴室裡！

冷不防被掀翻的宣望舒獨守空床與木樁天花板面面相覷，無語半晌，還沒來得及溫存過癮便徒生空虛……可自家小團子就是這般不禁逗，又能怎麼辦呢？

他掃興地以指尖摩挲了下有些毛躁的髮尾，決定再洗一次頭，注重形象的他順道藉打理整頓也好轉移注意力，免得不服氣又想任性地把某隻傲嬌貓兒抓回來擼一擼。

早點在酒店餐廳解決，以Ensaimadas（雞蛋卷）為主食結束簡簡單單的一餐，於宣望鈞而言甚至有點食不知味。

媲美弟弟肚子裡的蛔蟲，宣望舒自然也曉得小傢伙一早的精神源頭，便早早拎著人開始了兩人從昨日就惦記著的朝聖之旅。

朝聖什麼呢？自然是《冰與火之歌》的取景地，諸如阿拉伯浴池、赫羅納主教座堂等等他們都挨個走一遍，算是平時也不太愛看電視的兄弟倆難得一起瘋迷的影劇。

男孩子嘛，喜歡打打殺殺的鐵王座之爭也沒什麼，即便第八季爛尾也不妨礙他們吹爆Dracarys（龍焰）。

哥倆好，還相約一追《龍族前傳》第二季呢，並說好了誰也不能先偷跑！

「望之，餓了沒？」遛了大半天的貓，時刻關注悶騷小影迷的宣望舒就等著見縫插針地關心一句，可不就還惦記著這小子早上隨便搪塞的那幾口麵包嗎？

從赫羅納城牆踱步下來的宣望鈞這才滿足地點點頭，「嗯，餓了。」是哥餓了但他不說，整日陪著自己兜兜轉轉也真難為兄長了，可他卻意猶未盡。

興許就像哥哥說的吧，他們之間尚橫著兄弟與師生的坎，雖是大費周章跑來異地才得以這般正大光明，可就因此行難得，宣望鈞竟難得油生小小任性……真希望時間能慢點、再慢點，該有多好。

可他低估了玉狐狸的纏人程度，估計是打從弟弟一出生就沒打算將人放跑的宣望舒反倒不易患得患失，興許是他想得長遠、放眼當下，更甚興許他只是貪得理所當然，從沒打算割讓半分，既如此又何來得失心？

論佔有慾，宣望舒恐不輸給任何人。

話雖如此，得到了人也得無時無刻鞏固心上人的心與胃才是長久之計，宣望舒仍期待著與弟弟共進一頓像樣的午餐，最後決定到獨立廣場覓食，順道好好曬個太陽。

今天天氣甚好，蔚藍的上空浮游著漸變的卷雲，晴朗得不像話，置身冬日的低溫擱這兒曬一曬都能暖得骨頭酥麻，很是舒服。

午飯仍是西班牙菜，圖個應景，反正這才連三日還不至於吃膩。

下午繼續陪貓兒溜達個夠，宣望舒便攜家帶眷回Barcelona（巴塞隆納）買個夠，滿載而歸全是回程後送禮自用兩相宜的土產。

週二一早的辦公室稍嫌冷清，同樣是連假期間好好滋潤了三天，有的人是連帶開學症候群蔫了吧唧，有的人則是滿面春風。

其實吧，忍了整整三天硬是沒加快進度把人拐上床，這假放的於玉澤而言是有點恬淡寡欲過頭了……可文大老闆你是怎麼回事？好樣的，跟愛徒操了三天三夜？他嚴重懷疑，外加羨慕忌妒恨。

沒承想，其實不過蜜月一晚的文司宥光是度過了淡如水的電影之夜可甜了，這心思誰髒、誰如明鏡似的，可謂天差地別。

午休時，心思骯髒的某人還洩憤似的揮金如土，日常以各種藉口串門子的花雲陽劈頭就被塞了一雙CAMPER球鞋，連帶左鄰右舍的文司宥也無一倖免，辦公桌堆了好些歐舒丹、SUAVINA等等的護膚用品。

除此之外還有Rabitos Royale Chocolate無花果巧克力、Turrón西班牙杏仁糖、橄欖油手工脆餅等等……有的沒的，簡直土產砲彈。

這是有什麼仇什麼怨？？花雲陽和文司宥被砸得一臉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