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廢墟軼聞（下）

“啪”！

「痛！」後腦勺一陣爆痛，這熟悉的力道……

「出個任務那麼久，你是在搞什麼飛機！」

褚冥漾一臉見鬼的回頭，果然看到冷不防出現在身後，臉很臭、非常臭的學長。

在這月黑風高的半夜神出鬼沒，如同真正的惡鬼一般。

不，根本是厲鬼來索命。

褚冥漾被自己的想法嚇得抖了一下，「學、學長你怎麼……」在這裡？不是在出任務嗎？！

「都幾點了？」冰炎口氣非常不爽的打斷他，「想說以防萬一來看一下，結果看到你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在那邊整人！」

「不是不是！呃……這是有原因的！」褚冥漾著急的想解釋些什麼。

「那是怎樣？」

「欸……說來話長……」但對於自己愚蠢中陷阱的事，他又實在是不好意思開口。

「算了。」冰炎開口，打破兩人之間一時的窘迫，「回去再跟你算帳。」撂下了讓人不寒而慄的話，然後朝噪音源舉步而去，「你先在這等著。」

呆然在原地的褚冥漾喔了一聲，困惑的抓抓頭。

總不能真的要他等著無所事事吧？

不過，剛才他們的談話聲那麼大卻沒引起騷動，看來應該是學長事先施了隔絕術法。

褚冥漾思索了下，從口袋掏出一塊白色菱形水晶­­­──

大概是想一掃剛才不安的氛圍，一群人鬧的比之前更歡，笑鬧聲此起彼落。

「切，就不信嚇得倒我，我去那邊看看！」

沉穩的步伐直直殺過來，赤紅視線冰冷的一掃，隨機鎖定一個稍微落單獵物，冷不防從對方身後就是一個手刀。

昏厥的傢伙被冰炎粗魯的朝另一個同夥扔，嚇得對方崩潰跳腳。

果然立刻造成一陣兵荒馬亂。

「喂、喂！醒醒啊！」

「這傢伙怎麼回事？！」

「該不會真的觸犯到什麼……」

「所以就說別再待了！」

一群人七手八腳的抬著人尖叫著鳥獸散。

嘖，這不就滾了嗎，一點小事還要周旋那麼久。

冰炎不屑地嘖了聲，不爽的甩身要踱步回去，但煩躁的步伐隨著感覺到言靈力量的波動而漸漸緩慢。

不遠處散發微微的光芒。

黑夜中，暗沉的獸眼探究微光中的少年，渲染上柔和的鵝黃色，使得赤眸微微明亮起來。

褚冥漾支手捧著水晶，沉靜地注視憑空立起的晶石散發出亮光，映照進認真的眼眸，顯得清澈的墨瞳熠熠生輝。

「被蒙蔽的力量應現形，多餘的鎮壓之物將在三秒後剷除──三、二、一！」隨著一聲令下，水晶化為粉末穿過掌縫散盡。

混雜的結界一掃而空，讓遲鈍的官能恢復，同時，雙方都察覺到隱約的殺氣。

原本被壓制的怨念在蠢蠢欲動。

「褚，這次的任務難度可能稍微提升了。」

「欸？」褚冥漾愣了下，隨即會意冰炎的意思。

畢竟這種兇猛異常的野獸氣息不像是一般冤魂。

「學長。」他掙扎了下，還是鼓起勇氣開口，「即便如此，我還是希望學長僅僅以協助者的立場輔助我就好。」言下之意就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出手”的意思……即便表達的再委婉，褚冥漾還是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如今的他也學會對他人任性要求了。

但畢竟，不試著獨立、就沒有成長。

「知道了。」紅眼看了他一眼，「準備好了嗎？」

褚冥漾嗯了一聲，繃緊神經。冰炎得到了回應便不再多語，唇瓣微動淡淡發出一個“破”字。

說時遲那時快，強烈的殺氣如脫韁的馬，瘋了般橫衝直撞地朝他們緊逼而來。

當然是輕易閃過的冰炎，目光鎖定學弟確認狀況。

咔喀──自知無法如學長那樣敏捷，褚冥漾當機立斷採取防守姿態，光盾勉強阻擋了凶獸的衝擊，卻形成龜裂、下一秒硬生生破裂。

來者十分不善，應該說、相當的憤怒。

還沒看清被彈開的黑影為何物，牠非但沒有停止暴衝，反而怒氣更盛的撲向褚冥漾。

這時就凸顯出槍型兵器於近戰中的劣勢。

「爆符！」掌中揉皺的黑符化為咒文纏繞的純黑長形鈍刀，雙手橫架著刀抵擋奔騰而來的利爪，褚冥漾略顯吃力的皺了皺眉。

真是……都快顧不好自己了居然還手下留情！黑色槍桿臨陣介入，壓迫敵方疑似頸部的地方試圖逼退，紅眼朝黑色頭頂一瞪。

但凶獸不肯罷休，猙獰地露出獠牙，企圖衝破格擋胸前的兩把武器。

「嘖！」冰炎面露不耐，槍身一轉，尖端直接沒入獸身。

凶獸發出痛苦的聲音。

不等牠掙扎，冰炎回身一個抬腿，把那東西踹去撞牆，連帶抽出刺入的長槍。

終於讓褚冥漾有時間喘口氣，他握了握有些麻的手。

方才近距離的親密接觸下，他仍看不清對方的形體，渾身被非常濃厚的黑霧籠罩，僅能從對方的四支腳判斷的確是什麼的獸類。

一塊黑色布料鋪天蓋地的砸上褚冥漾的腦袋。

手忙腳亂的把東西從頭上拔開，他定眼一看，是一件黑袍。

褚冥漾訝異的看向身著便服的冰炎。

後者回以一個瞪視，「出任務都不曉得要穿袍服嗎。」

「我想說只是一般的阿飄任務很快就解決了……」褚冥漾乾笑。

「你還有藉口？」冰炎沒好氣的白他一眼。

「不敢……」褚冥漾縮了下肩，下一秒，忽然驚覺到什麼，目光警覺性的瞥向原本凶獸癱倒的地方。不見了。

「大概是躲哪去舔傷口了。」冰炎同樣瞥了那地方一眼，不以為意道。

觀察學弟的眼神帶著不解，他順帶開口解開這傢伙的疑問，「大概是誤闖吧，然後衰上加衰被哪個白痴擅自封印，原本無害的傢伙也被關到想殺人。」

褚冥漾聽到“衰上加衰”這個與他深切相關的詞，突然極度同情那個凶獸。

以他的衰運，如果投胎變成牠的同類也會碰上相同遭遇也說不定。

冰炎還想說什麼，「我說你……」突然臉色大變，「小心！」

「什……」來不及反應，襲擊猛然穿破牆撲向褚冥漾，勘勘閃過之際，銳利的爪牙以咄咄逼人的氣勢瘋狂襲來，躲得他十分狼狽。

不料，褚冥漾反應一個遲鈍，利爪便毫不留情地朝他眼前放大。

！！！

哐啷──玻璃往外噴濺，連帶人以拋物狀從窗框摔下去。

「褚！！」赤色瞳孔倒映著褚冥漾飛出去那一刻，難得閃過一絲動搖，鋒云凋戈回應主人的憤怒化為兵器，粗暴地釋出炙熱的炎之力逼退敵人。

熱氣瞬間撼動脆弱的玻璃，讓整排窗崩碎。

燒灼的痛苦逼得凶獸再度隱身。

壓下激烈跳動的恐懼感，墜落的少年手環成一圈：「土之破，水與光詩吟唱，貳伍花輪轉。」語落，下方的野花田蹦出大大的白花和諸多的小白花及時接住掉下來的人，褚冥漾整個人陷進花朵裡，柔軟的彈性吸收掉所有的衝擊力。

部分花朵應著這股作用力，脫落的花瓣四散紛飛。

衝到窗口看到這一幕的冰炎吁了口氣。

褚冥漾也同樣有驚無險的捏了把冷汗……靠，要不是老頭公反應快，在那一掌拍過來的瞬間張開結界，否則也不用等他摔下來了，在半空中就死透了吧。

褚冥漾放開交織呈圓的手，精靈百句歌的效果隨即消失，正要爬起身的動作頓了一下。

隱隱約約、他嗅到了，焰火帶動的氣流中參雜著焦味與……淡淡的鬼族氣息。

冰炎同樣也嗅到了。

受到驚擾的花兒們不安地搖曳，四散的花瓣伴著微風，輕盈地拂過少年身畔，夾帶著大氣精靈叮嚀的耳語。

褚冥漾閉上眼平復還有些心浮氣躁的情緒，微跳的青筋隱藏於吹動的碎髮之間，剛起的同情心全都煙消雲散。

既然把他趕了出來……管牠是否正在鬼族化，他都不會繼續讓牠舒服的待在裡面。

「守護陸地萬象生命的大地精靈，傾聽大氣精靈於風中捎來的汙穢──」

睜開眼，墨瞳掃去以往的優柔寡斷，如黑耀般沉靜清澈，相襯著披肩的黑袍，顯得格外莊嚴閔誠。

「吾以妖師之名祈禱，願誤入歧途的生命導向正軌，堅韌的花兒承載黑色種族的祈禱言，為迷途的孩子散播祝福的種子，以水注入灌溉土壤，滋養的花兒將帶來福音、洗淨災厄。」

法陣染上一圈淡淡的水藍，落地的花瓣、嫩葉乘著捲起的微風盤旋著陣法。

「與我簽訂契約之物，讓墮落者見識你的純潔。」褚冥漾握著幻化成型的掌心雷，準心朝下──

扣下板機。

陣法迸出強烈光芒，如漣漪般向外擴散，連同廢墟一併掃蕩。

淒厲的哀鳴聲響徹整棟建築，一道黑影閃出，猝不妨及衝到褚冥漾面前。

！！！！

逼近的生物，身上侵蝕的黑暗像蛋殼般裂解脫落，露出斑斑點點灼傷潰爛的皮膚，以及赤裸的憎恨眼神。

對於束手無策的襲擊，褚冥漾幾乎放棄抵抗。

放大的黑色瞳孔中閃過一抹銀色弧光，隨著利刃劃破空氣的聲音，銀色髮絲映照著東昇的日初，如晶瑩剔透的瀑流迎面飄逸，刺眼的讓褚冥漾半瞇起眼。

眨眼間，在他的腦袋還沒來的及反應眼前的情勢，那個狼狽不堪的形體飛了出去，沒入後方蓄勢待發的紅色法陣。

是類似返送陣的構造……

突然的平靜讓褚冥漾感到違和，對峙中的緊張還未完全平復。

後腦杓的馬尾擺動，青年轉身，髮梢隨著他的動靜，繾綣起一搓夾雜的艷紅，紅眼對上褚冥漾。

赤紅的眼珠與方才仇恨的瞪視霎時重疊，讓褚冥漾一時腦袋空白，他下意識問：「牠是被遣送到鬼……」

「不是。」冰炎否定學弟的擔心，「我把牠送到醫療班讓他們處理看看。」

「畢竟你都大費周章的淨化了一半。」話語間，白皙的手伸過來，輕撫過黑色髮梢，帶走殘留的片瓣，以及他的不安。

冰炎瞥了他一眼，眉眼間透露漫不經心的關心：「你還有力氣？」

褚冥漾愣了愣，被學長一講，他還真的覺得……「好像有點腿軟耶。」

「廢話，你費那麼大的勁，不腿軟才怪。」冰炎看白痴的眼神睨了他一眼，撇過頭。

褚冥漾嘴角扯了兩下，乾笑。

一不注意就以牙還牙過頭了。

他尷尬地搔了搔頭，嘟囔：「費了再多力氣，到頭來還不是靠學長出手幫忙了。」

冰炎皺了皺眉，對於這番有自我否定傾向的話語表示不滿，「褚，就算是這樣你也已經做的不……」

吼！！！

殺豬般的提醒鈴聲打斷未完的話……以及某人的神經線。

收到殺人視線，褚冥漾急忙掏出手機點開訊息，「學、學長這天殺的手機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咦？這棟廢墟連帶出那麼多任務喔？」刷過長長一串的名目跟金額，最後目光停留在請款單。

褚冥漾頓一下，鬆了口氣。

冰炎對於學弟的反應挑眉，表示不解：「你這什麼反應？」

褚冥漾盯著手機，毫無防備，竟順勢回話：「喔喔我原本還擔心說學長出手的話，整棟廢墟應該要直接報廢了，幸好只是破了一個洞跟焦了一間房。」他已經很久沒被請一大筆款了，小小的心靈會怕。

…………

啊啊啊啊啊啊他為什麼要誠實回答啊啊啊啊？？！！

「褚。」冰炎發出很冷的單音。

褚冥漾抬頭對上赤紅的惡鬼版殺人視線，顫抖著往後退了兩步，「不、不是這樣的學長……」

「原來你不要我出手是因為這個破理由嗎！」

啪！！

果然出手就是一個狠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