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小小學長 02.突飛猛進

地點：Atlantis  時間：早上七點二十分

胡亂摸了摸定時作響的鬧鐘關掉，我瞇著乾澀的眼低頭一看，裹著嚴實棉被的小孩只露出一顆頭，對於我的動靜無動於衷，依舊睡得安然。

好險，看來我的睡相沒有很糟，昨天睡前還擔心會壓到人，所以睡得不怎麼安穩的說。

我輕手輕腳爬下床，把小孩移到床中間以防掉下去。

抱起來才發現……奇怪，怎麼好像變重了？

我將小孩從頭審視到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也變大隻了。

哇喔，才過一天學長就長胖了……不是、是長大才對，我一邊狐疑想著，捧著盥洗用具進到浴室漱洗。

神清氣爽地出來時，床上的小傢伙一動也沒動睡得忘我，我看了下時間也差不多該把人叫醒。

走回床邊，我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輕推了推孩子，「學長，起床囉。」換作是平常的話我絕對沒敢吵他老大補眠，又不是吃飽太閒活膩了找死！

床上的人沒反應，我又推了幾下才咕噥幾個含糊不清的嗚咽，然後沒了聲音。

唉，叫不醒。

算了，暫時轉移目標，趁著人還安分的時候先換尿布好了。

一邊回憶昨天看過的手冊上面的步驟，我笨手笨腳地實際演練，老實說幫學長換尿布還真是說不出的奇怪，幸好有那本育兒手冊，上面可說是應有盡有、什麼都寫什麼都不奇怪，就連怎麼叫醒賴床的幼兒都有告訴我撇步。

這樣弄一弄又過了大概十分鐘，我又輕拍了下小孩，「學長，要起床囉。」

床上的小孩微皺眉，還是不鳥我。

沒關係，手冊上面說不急，應該說急也沒用，我照著手冊彎下身輕聲說，「那再睡三分鐘就要起來了喔。」然後我又起身，從賽塔送過來的袋子抽出一條全新的毛巾進浴室，浸泡溫水擰乾，再回到床邊輕輕地擦拭軟軟的臉頰。

碰上比自己的臉還微涼的溫度讓緊閉的眼終於捨得睜開，半瞇著眼睛迷茫地眨了眨，還在狀況外的樣子。

「早啊！」我笑了笑，聲音刻意輕揚幾度，盡量用著輕快的語氣說，「再不起來太陽就要曬屁股囉！」其實暗地在冒冷汗，我居然敢對學長這樣說話！

媽呀太可怕了！

小孩不明所以的唔唔咿咿幾聲，趁他還沒瞇回去我把他扶了起來，讓小孩撐著我軟趴趴地勉強站起來一會兒醒醒神，才又放人到床上坐著，然後由著他發個呆，我則是趁機跑去泡奶。

餵奶不是問題，小孩都乖乖的，甚至會自己抓著奶瓶，我只要稍微扶著瓶底就行。等人吃飽後再給他喝幾口水漱口、打個嗝，早餐就順利結束了。

然後就是要準備回家了。

因為學長的用品實在很多，我只好不太情願地使用不太牢靠的傳陣分次送到我原世界的房裡。

拜託，希望有好好抵達！

一併把自己的行李丟進去後，就只剩下我們一大一小了，啟程之前我先在學長身上下一道法術，這還是我昨天特地去圖書館查資料學的！因為我本身不需要偽裝也沒辦法拿自己試，所以不知道效果如何就是了。

幸好又達到預期的功效，學長的頭毛跟眼睛立刻變成一般東方人類該有的黑色。

呼，成功了！

「那我們出發吧！不要亂動喔。」我對小孩說。

「呀……訝漾！」小孩回以語意不明的聲音，不曉得是在回應還是只是無意義的發音，竟意外聽起來像在叫我的暱稱。

好、好可愛……

要不是我現在抱著小孩，差點就要掩面尖叫了！

現在終於體會到小孩子的殺傷力，無意間賣萌什麼的實在是有夠犯規。

我深呼吸平復心情，平常要是只有我一個卡牆也就算了，畢竟今天多了一個孩童可不能出錯！

我定下心，丟下自製的移動符，地上立刻浮出法陣，心裡默數一、二！光芒消散，我們置身略昏暗的窄巷，拐個彎走出去──

耶，順利到家了！

※※※

「還想說你會摸到很晚才到。」來應門的老姐劈頭就是這句，目光掃到我手裡的小孩，挑眉。

「呃，說來話長之後再解釋。」

「小玥，你在跟誰說話啊？」冥玥身後遠遠傳來老媽的聲音。

「是漾漾回來了啦。」冥玥一邊回答，退開讓我進去。

學長自從進門開始，環著我脖子的手就明顯收緊了，感覺得出來很緊張、戒備也很高，臉一直往我的頸項鑽，頭毛搔得我有點癢。

老姐拜託把你的霸氣收斂一點行不行啊，小孩說不定會被你嚇哭耶。

「褚冥漾你還知道到要回來喔！」不輸老姐的老媽氣勢洶洶從廚房出來，本要繼續喋喋不休地碎碎唸，在看到我懷裡的小孩一時哽住，傻眼。

怕他們直接聯想到八點檔的狗血戲碼，我搶先跳出來解釋，「這是我朋友家托我暫時照顧的小孩啦！」

老媽一整個狐疑，「都快過年了，怎麼會沒時間顧小孩？」

「他、他爸媽過年都還要工作沒放假啦！其他親戚也都臨時有事，所以只好拜託我照顧，就這幾天而已。」

「哪個朋友那麼天兵？托你這個沒經驗顧，不怕養死嗎。」老媽一臉不可置信地奚落我。

嗯，不得不說，我也是這麼想的。

「算了，接都接了，對方可能也是看在漾漾要回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才放心委託吧。」冥玥說，眼睛瞥過來，「反正該教的都有教吧，那麼就要負責到底。」

我忙不迭地點頭，那當然，我可不想真的把學長給養死！到時候他老家的幾代同堂還不殺過來找我算帳！

「這樣喔，好吧。」幸好老媽沒再糾結，「既然答應人家就要顧好嘿，養小孩不是養狗，給我注意一點。」

「災啦（台語）。」我有點黑線，你兒子也早就過了會一時興起想養狗的年紀了好嗎。

「對了，啊東西咧？怎麼沒看你大包小包的。」

「這個……」因為都傳到房間啦，當然沒東西……我當然不可能這樣說！

「漾漾昨天就宅配回來了啦，我幫他收著，已經在房間了。」冥玥面不改色地撒謊，臉不紅氣不喘的。

「啊餒喔（台語），宅配效率那麼高喔。」

當然沒有。

老媽點點頭，焦點又放回小孩身上，圓溜溜眼睛已經完全醒神，很有精神地咕溜咕溜轉，好奇地在我們幾個人身上看來看去。

老媽被小孩靈動的樣子惹得心花怒放，「真可愛的女孩，叫什麼名字？」

「他是男的謝謝。」

被糾正仍不失和顏悅色，老媽微彎下身跟小孩平視，來降低孩子的警戒，「你叫什麼名字啊？」

想當然耳小孩不會回答。

「他呃……」完蛋了，總不能叫他學長吧！可是老媽也知道學長叫冰炎耶……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亞殿下──』此時，賽塔的聲音非常合時宜地迴盪在我腦海。

「亞……」於是我笨拙地開了口，「他、他叫亞。」對了，亞才是學長的名字。

「是嗎，你叫亞啊。」老媽也不疑有他，樂呵呵地想跟他互動，不過都被怕生的小孩給躲開了。

「目測大概有一歲了吧，會站嗎？」老媽向我問。

「呃，會吧……」他昨天都在沙發上不然就是床上，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有給他走走看嗎？」

還沒有，我看了看家裡的地板。

「哎，剛大掃除完沒關係。」老媽擺了擺手，附帶旁邊的銳利視線讓我不忍直視，翹掉大掃除那天也不是我願意的啊！

我努力無視頻頻投過來的凶神惡煞，蹲下身試著讓小孩的腳著地、然後放開，結果他站沒幾秒就跌坐下來，臉上理所當然地寫著『他老子不想動』。

……學長你好懶啊。

「哎呀，你要給他多走走才行，不然會發展遲緩喔。」老媽見狀提醒，然後注意力突然擺回廚房，又碎碎唸著『糟糕要燒焦了』，然後就衝了進去，「啊，漾漾你洗手了沒？」

「還沒。」對齁，我都忘了。

正當我順勢跨幾步要轉進走廊的廁所時，後方忽然傳來響亮的喊叫，嚇了我一跳！

我一秒轉過身，地上的小孩臉皺成一團就要哭的樣子，用有點蹩腳的動作急急忙忙爬起來，然後踏出不穩的步伐越走越快，幾乎是撲著過來！

「小心！」我蹲下身有驚無險把人接住，緊張地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很危險耶！

「不要！不要！不要嗚……」跌在身上的小孩抱得死緊，抽抽咽咽的聲音一直不斷呼喊。

原來，嚇到的是學長才對。

「拍謝、拍謝！」

我一臉抱歉，將小孩圈起來輕拍他的背，「我在啦，在這裡也跑不掉。」也不知道這小孩到底聽沒聽懂，反正我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安撫再說，「不哭不哭喔。」

「不要……丟……不要……」亞不安的聲音一抽一抽的在胸前悶響。

「好好好，我不會丟下你啦，放心！」矮噁，我居然把學長惹哭，這是什麼該死的世紀壯舉啊天！

小孩子突如其來的情緒也搞得我措手不及，我只能不斷重複安慰的話跟掛保證，除此之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看到幼小的學長在我面前哭，心裡也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以往愛哭鬼的，總是只能無能狂怒的我才對。

這時小腦袋才緩緩抬起來，鼻子都吸紅了，蘊滿水氣的眼睛彷彿在問『真的嗎？』。

我無奈地摸摸他的頭，「嗯嗯真的，所以男孩子要勇敢喔！不哭好嗎？」我對他展開笑容，試圖轉移他的心情，然後抱著人站起來，「我們去洗手好不好？把手手洗乾淨～」

圓圓的眼睛對我眨了眨，然後跟著暈開笑靨，還咯格笑了幾聲，手重新環上我的脖子。

我鬆了口氣……呼，搞定。

剛抬起頭，才發現老媽跟老姐都看向我這裡，因為都沒出聲，害我一時忘記這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幹、幹嘛這樣看我？

老媽挑眉，「嗯，勉強及格。」她丟下這句，就縮回廚房繼續幹活了。

而老姐則是眼神詭異一直盯著這邊似笑非笑，半晌，不發一語逕自窩回沙發看電視。

蛤？什麼意思啊？

算了，我還是不要太計較好了，免得有害身心健康。

※※※

大概快到中午的時候，老媽要我先不要泡奶，說該是讓孩子培養吃副食品的時候了。

我還以為小孩子只要從小喝奶喝到大就好了耶，原來不是這麼單純喔？

「你個死小孩都不知道做媽的辛苦，從小只給你喝奶能長那麼大隻嗎？」老媽往我腦袋呼下去，在小孩面前上演全武行，還一臉『養你沒路用』的表情。

「你以為奶是無敵營養劑嗎？差不多到了這個年齡的時候，如果不培養小孩攝取奶以外的其他物質，就會造成營養不良，嚴重會影響發育。」她比劃了下亞的個子說，「聽清楚了沒？」

這麼嚴重喔！我一臉吃驚，「聽清楚了！」

老媽說完就沒再理我，跑去準備她說的“副食品”。

然後我又翻出賽塔交給我的手冊，還真的找到了副食品的概要。副食品的種類有很多的樣子，簡單來說，就是讓幼兒開始試著吃我們吃的東西這樣，譬如綠色蔬菜之類的。

「亞，吃飯囉～」老媽端著一個小碗出來，半碗的淺綠色泥狀被媽放涼了一會兒，摸起來溫溫的，「這是高麗菜泥喔。」

她舀起一湯匙試著餵食，結果還是被小孩躲掉了。

……學長，好歹是我媽，你也給點面子嘛。

「怎麼他就只黏你一個啊？」老媽咂舌，挫敗地把湯匙塞給我就跑了。

你問我，我問誰啊……不過，賽塔他倒是不排斥就是了。

所以說標準是啥？小孩的心情還真難揣測。

我就著那一湯匙湊近亞，他沒張嘴，就只是盯著那團泥看。

……老大，你光看也不會飽好嗎。

我清了清喉嚨，重新振作起非常假掰的燦笑，「亞，吃菜菜囉！火車進山洞了～啊～～」不要想我是誰，這裡是哪裡！就當成自己是兒童節目的大哥大姐就對了！

 亞大概是覺得有趣，眨了眨眼，「啊～～～～」然後他老大學我張開嘴巴，啊了長長的音，終於啃吃下去了。

我把食物送進他嘴裡，發出『yumm、yumm、yumm』的聲音，然後誇張地做出咀嚼、吞嚥的樣子。

亞跟著我動一動嘴巴，然後一下一下分幾次把東西吞了下去。

「好好吃喔！對不對～」我鼓勵性質地對著他笑。

亞睜大眼睛，藏不住興奮地伸出手揮了揮，「好……好…ㄘ……」

「好、好、吃──」我又重複了一遍。

「好、好、雌～～」亞跟著我學一遍。

「答對了，亞好棒喔！」我摸摸他的腦袋瓜當作獎勵，又舀起一匙，「再吃一口好不好啊～～」

「啊～～～～」亞歡欣地張開嘴巴。

呃，你聲音一定要拉的比我長就對了……

「哧，好恩愛。」對面正轉台到Discovery的老姐不知道什麼時後轉頭過來，嘴角勾起擺明看好戲的弧度。

什麼恩愛？姐你好好看你的電視不行嗎……我黑線。

「恩、唉……愛？」亞歪著頭，不解地眨眨眼。

「姐都你啦！亂教什麼……」我抽了抽嘴角，對於小孩的學習力之快感到汗顏。

「恩愛哪是亂教。」冥玥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還一副正經八百地跟小孩胡說八道，「恩愛就是你們兩個相親相愛，感情很好的意思喔。」

「相、相、親愛……？」

「是“相、親、相、愛”。」冥玥看著電視，頭也不回地糾正。

「相、親、相、愛？」亞身子不怕掉下去地往前傾，學得可認真了。

「沒錯。」冥玥回頭看了小孩一眼，勾起笑。

沒你個大頭鬼啦！

我腦袋掉下一排黑線。

這種沒有捲舌音的字眼，真的不能隨便給小孩子道聽塗說，抑無齁應喙應舌就是醬子來的啦！

「相、相、親、愛～？」

我頭疼地拍了下額頭，嬰兒果然就是一種「臉皮是什麼能吃嗎」的生物，根本跟他們不是同一個物種吧？

喔對，是說學長本來就跟我不是同一個物種來著……所以學長知道自己以前這麼噁心巴拉嗎？？

糟糕，突然有股想錄像存證的衝動。

不過還是免了，因為高機率會在學長恢復之際，馬上成為人贓俱獲。

話說妖師已經夠惡名昭彰了，再加個戀童癖標籤那還得了！

首先沙發上的女魔頭會先抽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