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才情
- く しず
- 4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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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不限時的歐式早午餐餐廳,四人選在不起眼的靠窗角落桌位,點完餐即落地生根。
「所以說,我昨天趁嘉年華熱鬧,跟警衛室阿伯搏感情,現在老熟了。」季元啟叉起厚培根,吞下嘴裡的炸馬鈴薯才緊接著道,「我找藉口說才藝比賽就快到了,需要加緊練習,然後盧了老半天,總算是跟他借到了活動中心的備用鑰匙!」
「你們……」一到人多嘴雜的環境,饒是花忱也遏止不了青少年邊吃邊聊的衝動,只得嘆了口氣,不忘提點道,「聊歸聊,也別忘了吃飯。」
「「知道啦!」」世子和季元啟敷衍道,都到校外了,誰還有心思被管束是不是?
也只有宣望鈞本身就恪守進食美德,默默聆聽、靜靜用餐,吃個栗子甘藷都優雅得像隻高貴的貓兒。
「所以你想到的下一個傳說情報,跟活動中心有關?」世子解決掉半根德國香腸,又喝了口南瓜濃湯才問。
「就在活動中心。」季元啟又吞了兩顆義式肉丸,才清了清嗓子道,「不過也跟躲貓貓社一樣,不知是真是假就是了。」
「哎,廢話少說。」世子急不可耐地輕推了下他,只差沒敲碗崔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好吧,咳、據說不知從哪屆的學姊傳開的──」
「一旦在深夜經過活動中心,就有機會聽到裡頭傳來貝多芬的曲子。」花忱冷不防放下叉子接著道。
猛地被搶走台詞的季元啟頓時噎住,和世子一個哀怨、一個驚訝地雙雙看向面前的校友,「「你知道啊?!」」
「嗯,這傳說還算有名,所以……」花忱輕輕聳了肩,「背景故事在當時也算膾炙人口,聽說是源於一個女學生在大賽前夕意外身亡,至此才會流傳著她執迷不悟的抱憾琴聲。」
「聽上去是很普遍的靈異故事。」世子蹙眉摩挲著下巴,「就是懷著遺憾往生的怨魂一派吧。」
「可據說當時學校的音樂班總決賽,不是都要準備兩首嗎?」季元啟提出疑點,「她總不會兩首都選曲貝多芬吧?」
「咦?你這麼說……」世子恍然大悟,「對耶,難不成……她特別喜歡貝多芬?」
「──也或許,那一首最耗費心思。」宣望鈞擱下切到一半的烘焙丹麥麵包,思忖道,「那是她所認定的壓軸,自信一定能贏。」
「也不無可能。」花忱倒是挺贊同他摯友弟弟的觀點,因為他接著道,「據傳這個異象有所謂的破解法。」
三個少年屏息以待,洗耳恭聽。
「讓琴音消失的唯一方法,就是贏過她。」
「……」
「啊這……」
「……也太慘忍了吧?」
人都死了,何苦跟她過不去!
※※※
入夜,下午各自打發時間的四人再度齊聚一堂,以夜跑為由圍著活動中心兜兜轉轉,才不會被可能路過的路人甲乙丙當成可疑人士。
「哈、哈……有所謂的靈異高峰時段嗎?」世子混在隊伍中段,隨著運動量越發氣喘吁吁。
「好像沒有啊,沒聽說過!」跑在最前面鼓舞士氣的季元啟喊道。
「那就隨緣吧。」穩穩緊隨二弟身後的花忱關心道,「小花,要不要喝點水?」
跑在其次,與小竹馬並肩的宣望鈞也多望了對方一眼,表達無聲的慰問。
「我看你們怎麼一個個體力都比我還……」連乍看居家派的小哥哥也是,看來看去居然就我最拉!世子連忙甩了甩頭,重振精神,「我、還行……哈……再來幾圈……都、都不在話下!」撇除他的聲音快死了的話。
就在花忱考慮要不要開口假意示弱時,竟是宣望鈞蓦地停了下來,「喝水。」
「小哥哥要、喝水嗎……哈……」世子撐著膝蓋彎腰喘大氣,「太好……呃我是說,小……宣學長你多喝點,別勉強。」
宣望鈞對他好爭的那點臉皮不以為意,倒也絲毫不顯慍色,從善如流地拴開水瓶,回了一句,「你也順道喝些吧。」才仰頭暢飲了起來,算是以身作則。
「啊?喂、你們都停了怎麼不叫上我!」虧得季元啟自個兒回頭才發現被放生了,只得自己又跑一小段回來,「你們也太沒義……」
「噓。」花忱冷不防豎起食指立在唇邊。
宣望鈞耳尖,與他同步察覺,「……聽。」
正是四人剛巧歇下腳步時,附近隱隱有琴聲呼之欲出。
他們默契一致地輕巧移動步伐,似是為了不嚇跑那琴音般,幾個人顯得有些偷偷摸摸地接近稍微跑錯過的活動中心。
「是C小調《第32號奏鳴曲》。」宣望鈞低聲道。
「哎,要不我們……」說不定可以看看如山真面目?從沒與靈異現象這麼近距離接觸,季元啟有些急不可耐了。
「才進行到幾小節,就急著要打斷人家?」世子給了他一肘子,「懂不懂規矩啊!」
同樣稍一傾聽便認出選曲,花忱嘆道:「難為她有心了,作為壓軸曲確是實至名歸。」
長達幾分鐘淋漓盡致的發揮,終場時,隔著門甚至傳來悉悉簌簌的掌聲。
一票人聽完紛紛面面相覷。
「都捧場了,趁下一輪開演前也該……?」
經團體一致的同意,四人仗著成群結隊壯大膽量,由擁有鑰匙的季元啟為首旋開鎖、開了門。
裡頭安靜得連根針落下都能聽見。
而活動中心常備的經典黑平台鋼琴,就立在舞台中央。
可是,通常不應該收在後台邊上嗎?
幾個人又面面相覷,「……誰先上?」
※※※
「還真就只有鋼琴可選啊?」季元啟失望的表情任誰都肉眼可見。
「你不是號稱什麼樂器都玩得起來嗎?」世子一臉奇怪地問,本還想倚仗他呢!
「會是會啦,可我鍵盤類玩的是Keyboard。」怎麼可能樣樣精通的季元啟搔了搔後頸,「在這……拿出來只怕不夠塞牙縫吧?」
世子一聽也萎了,同樣自覺學藝不精而悶不吭聲。
瞧兩位學弟僵持不下,宣望鈞無法,只好站出來當頭香,「……我來吧,獻醜了。」
三個人略心驚膽戰地看他坐上可能才剛被阿飄沾過的鋼琴椅,各個替他捏了把冷汗。
所幸至目前為止無事發生,宣望鈞順利碰了琴,在觸及琴鍵的一瞬便心無旁騖,投入至曲子的意境裡。
「是李斯特的超級練習曲之《追雪》。」花忱的眼底閃過一絲讚賞。
同樣識貨的季元啟低低吹了聲口哨。
世子光聽到李斯特都想直接拍手叫好了!
雖名喚《追雪》,卻絲毫不覺天寒地凍。
惟有雪天當下彷彿無邊無際的快樂,與暢遊雪白的激情,還有嘆惋這場雪的消融終有時。
最終是寄託於下一場不期之雪的憧憬,傷感狹帶著歡愉,重在追雪當下令人神往的無憂無慮。
一曲畢,下一秒便爆出四面八方的震耳鼓掌!
台上的四人不免皆嚇了一跳,瞧著明明空空如也的台下,這陣仗卻像是坐席滿員。
恐怖歸恐怖,世子的腳抖歸抖,可還是不妨礙對小哥哥的崇拜,顫顫地跟著大力拍拍手,「以李斯特的炫技壓制貝多芬耶,宣學長你好棒!」
宣望鈞懷著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的信念,算是很快定下心,離席後便對上竹馬弟弟簡直在發光的眼神,反倒些許措手不及,「咳,你用不著這麼……看我,論李斯特的話,明明你也學過。」
「我那才會點皮毛的程度哪能相提並論啊!」世子聞言更是抬不起頭了,語氣還淡淡的哀傷。
「什麼?會李斯特的曲還說只懂皮毛?」季元啟挖了挖耳朵,「花二,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麼!廢話這麼多,不如換你去過過癮,讓小爺親自品鑑品鑑!」
然後世子就不由分說被損友扛推上陣,「我謝謝你啊!」只差沒問候他列祖列宗。
是說你們還有誰記得條件是贏學姊嗎?明明推派一名代表就夠了!
「……唉,早死早超生。」世子認命坐上反正小哥哥已經坐過的地方,心態倒不虛,「李斯特……那啥?別打我啊,我也就會少數幾首來個自我安慰罷了,獻醜啦。」
他撫上琴鍵,索性破罐子破摔,遁入空門。
說是自我安慰……花忱一聞曲便暗自失笑,忽覺弟弟可愛得緊。
季元啟一聽揚了揚眉,「聽著倒像《夢幻曲》那一路的,李斯特竟有如此可靄可親的小品?」
「是冷門了點,不過也算經典。」宣望鈞回道,「李斯特的安慰曲共六首,這首是第一首,《E大調安慰曲》。」
雖簡單易入門,可他不討厭這般平易近人,尤其喜歡竹馬弟弟賦予的安逸詮釋,聽著很舒服。
一曲畢,世子耳聞台下稀稀落落的鼓掌更是心虛,虛著步伐歸隊,「各位,應觀眾要求我盡力了,不准笑啊!」
「有什麼好笑的?小花表現得可好了。」花忱慣性積極鼓舞道,心想誰敢取笑,他就縫了那人的嘴,「要不,哥哥替你扳回一城?」
「嘎?對耶,哥你可是四藝皆通、八雅俱全!」世子聞言來勁了,頃刻間活像上樂館聽曲的紈褲子弟,「上啊哥哥,讓這些客官瞧瞧你的厲害!」
花忱怎好辜負寶貝小花的期望,從容一笑,緩緩入座,基於勝負欲作祟,他一撫琴,隨手就來一曲──巴拉基列夫的《伊斯拉美》。
一曲畢,果然迎來自四面八方轟動的喝采聲!
「……嗚。」不知名的地縛靈學姊表示,你們禮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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