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從心宣聲

「宣學長！走啊，去吃飯！」午休的鐘響不到五分鐘，世子已經火速現身二年級教室門口，準時逮人覓食。

「小少爺！還愣著幹嘛？吃飯去啦！」附贈聽到有好吃好玩包准跟定的季元啟，同樣賊頭賊腦地斜倚在門口，朝教室張望。

宣望鈞被兩雙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忍俊不住，只得在全班小心翼翼地眾目睽睽下悶頭收拾東西，迅速步出教室。

注意到他微紅的耳根，世子這才後知後覺同情起這萬眾矚目的惹眼焦點。

「呦，小少爺這是害羞啦？」季元啟察言觀色了得，偏偏嘴欠得很，非要來一句明知故問，每每總是如此才被人誤解是缺心眼的主。

「喂，你這張嘴……嘖！」世子不意外給他一肘子，大有不准欺負小哥哥的氣魄！

然而，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沒有化解宣望鈞的窘境，他只得輕咳一聲，打斷學弟們當面論及他的缺根筋行為，「咳……吃什麼？」

「吃──」世子的笑容立刻定格，「對齁，吃什麼？」

「……」宣望鈞拿他沒轍。

「吃……」既然大家沒意見，那就是季元啟出主意的時候了，「有了，吃速食怎麼樣？！」

世子和宣望鈞望向他的表情皆滿是無語，「不愧是你啊，季老二。一出口就是囂張翹學。」

「有何不可？我們難得在中午吃同一頓飯耶！」季元啟連點愧色都無，還一副頭頭是道的樣子，「反正翹課是翹，翹午休也是翹，都是投奔自由、投奔校牆外的懷抱嘛！」

「這句話你敢不敢當著陳喻言的面說？」世子連槽都懶得吐。

不過速食……光聽著就餓了，身為就愛吃垃圾食物的死高中生，這誘惑還真是該死的吸引人！

「哎，再拖拖拉拉午休就要結束了！」季元啟用手肘頂了頂同班死黨，「花二你就別裝模作樣地耍猶豫了，小爺還不了解你嗎！」

被一針見血的世子只得輕咳一聲，一反剛才的矯揉造作，「呃、學長，來嗎？反正翹就翹吧，而且翹午休不用得罪任何師長。」

……誰跟你們翹就翹？宣望鈞默默震驚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交友不慎嗎？？

大概是見那瞠圓的金眸過於無辜，世子越是殷勤地伸出體貼的手做邀約狀，「來嘛，宣學長！外面的世界可好玩了！」尤其是從校內窺望出去更甚！

這又是什麼帶壞青少年的蠱惑台詞？宣望鈞險些砸他一句『珍惜生命遠離毒品。』的戒毒標語！

雖然但是，他盯著那隻手半晌……還是鬼使神差地搭上了，就……以監督皮孩子為使命吧？可不是被帶壞來著！

世子眼睛一亮，立刻反握個緊實，像是深怕小哥哥反悔似的，「嘿嘿，你不會後悔的！我等不及要教你薯條的五種吃法了！」

「呿，那有什麼。」季元啟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有十種吃法！」

「那我有二十種！」

「五十種！怕了吧！」

「一、一百種啦！誰怕誰！」

「你……！哼、算你狠！」

你們──吃的那是薯條嗎？？宣望鈞低調跟在後頭，不忍對兩個小傻瓜苛責。

來到側校門口，以季元啟為首展現何為江湖老司機的氣魄，勢如破竹，一翻搞定！

世子看了小哥哥一眼徵求最後同意，宣望鈞神色閃過掙扎一瞬，毅然決然地點頭允了，兩人同時起步翩然躍起！

世子和季元啟正想出聲提醒這位萬年學年第一的乖寶寶學霸不用怕，在場兩個翻牆高手都能Hold住他時……

宣望鈞定心一個側旋翻越，輕盈落地自然不在話下。

「「……」」另外兩人看傻了，這是居家派乖寶寶該有的運動神經嗎？！老天不公啊！！

反倒是世子大概是真真真真看愣了，且馬有亂蹄的時候，所以他失足了，一不留神腳一滑，居然以倒蔥栽的方式自牆緣跌落，畫面好不壯烈！

季元啟和宣望鈞頓時嚇壞了！

說時遲那時快，宣望鈞比在場任何一人的反應都要迅速，一個箭步衝過去就把自己當肉墊使！

即便是不假思索的莽撞之舉，但這護駕效果可說是有驚無險，又精彩絕倫──世子悶頭栽進溫熱的懷抱，透過制服傳來宛如震天響的心跳陣陣鼓動，可想見那心跳的主人有多驚慌失措。

他七葷八素地抬起頭，呢喃一聲，「……小哥哥？」緊接著嘀咕的聲音滿懷愧疚，「抱歉一時不察，我很重吧？快放我下來吧！壓斷你的胳膊怎麼辦？！」

宣望鈞剛鬆一口氣，又被他逗得一失笑，方才的緊張感都沒了，「胡說八道，你才幾斤重，未免……太小看你哥哥我了。」他低頭近距離俯望竹馬弟弟，眼底有些傲然地映滿懷中人的倒影。

世子聞言，抬頭對上那炯炯目光愣了愣，小哥哥這是、這是……這死傲嬌媲美撒嬌地傲了啊啊啊啊啊啊！！尊死了！！！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嗯、很好，幸虧沒流出變態的兩管鼻血。

「我說……你倆要僵持到什麼時候？」自然聽不清他們耳鬢廝磨的對話，季元啟狐疑道，「花二你沒事就下來吧，小心把小少爺給壓壞了。」

「啊對對對！」有台階下，世子自然義不容辭，免得鼻子再受什麼刺激！

宣望鈞依言也溫順地彎腰將人放下來，只是胸膛的鼓譟貌似……沒這麼容易緩和就是了。

這令他越發無法忽視對竹馬弟弟的另眼相待，以及每每親近時總油生的獨特情懷。

宣望鈞一知半解，他只知道，僅此一人，是特別的。

──甚至無法與兄長相提並論，是比任何親朋好友都要特別的存在。

他還知道自己會隨著愛哭鬼弟弟的心緒跌宕起伏，而大多數見到這學弟的時候多半是歡欣的，因為這人總是很愛笑。

如果……如果這就是喜歡……

方才也是，一想到竹馬弟弟有什麼三長兩短，宣望鈞彷彿心臟就要跳到嗓子眼了，恨不得替對方承擔所有。

如果這異於常人的在乎，真就是所謂的喜歡……

剛才插曲一過，也絲毫不滅兩死高中生奔赴垃圾食物的興致，又開始沿路嘰嘰喳喳地討論，三言兩語還不時貧嘴一下。

默默融入隊伍的宣望鈞復又認認真真地看了世子一眼，胸腔的鼓動一反方才突受驚嚇的鈍痛，取而代之是安穩有力，且盈滿欣喜地雀躍不已。

嗯，原來是喜歡的。

※※※

幾乎是午休鐘聲一響，來電震動便也踩點一響。

「喂？」剛回辦公室的玉澤正收拾教材，漫不經心地以肩頸夾著手機接聽。

「出來一趟吧，你忘了東西。」另一端溫潤的嗓音開門見山道，然後報了校門口外附近的停車格位置。

我忘了東西？玉澤下意識挑眉回憶一番，思來想去愣是沒頭緒，「……行吧，我這就去。」

他依言來到指示的停車格，確實找到了眼熟的車輛，便屈指敲了敲車窗，示意對方開門。

花忱解了副駕駛座的車門鎖，將人放行進來，「坐吧。」

玉澤更是不解地蹙了眉頭，不管他確實忘了什麼東西，不該拿了就走嗎？怎麼還帶逗留的？

花忱偏頭好整以暇地直望他，大有一副一切等他乖乖入座再說。

「……」妥妥被扣留的玉澤無法，畢竟是他健忘理虧在先，於是只有聽話的份，探入車裡就坐，「好了，東西呢？」雖然他是真沒印象有忘記什麼就是了。

「喏，笑納吧。」花忱滿意地遞給他一個保鮮盒，調侃的語氣參雜笑意，「淺山老師，不會真就忙到打算連午餐都省了吧？」

玉澤對搪塞懷裡的食盒一陣無語，「……別這麼叫我。」被你這麼一叫得歪成什麼教師Play……他實則暗自愣神，心想這人怎麼就不改體貼呢？也難怪乖徒對這家伙從小纏到大仍不膩歪。

「愣著幹什麼？午休時間有限，還不趕緊的。」花忱本還想多提醒一句看他要就地享用，抑或帶回辦公室都隨他──

就見玉澤也不知怎麼想的，竟選擇就地打開食盒，與他繼續耗在車裡。

「我說你啊……」花忱無奈地一語拆穿，「該不會想趕緊吃一吃拍拍屁股走人，好把餐盒留給我這洗碗工吧？」

其實少見的當真沒想這麼多，不過玉澤還是將計就計回以他不懷好意的微笑，「有何不可？」

「……就你會打算盤。」花忱無語地擺了擺手，「行吧行吧，那你趁熱吃。」

玉澤掀開蓋子，對裡頭的簡單沙拉三明治順口嘴一句，「這是哪門子的趁熱吃？」而且目光多定格幾秒在三明治身上……『三明治』顧名思義得親手直觸。

「我有戴手套。」花忱自然注意到他難得優柔寡斷的神情，順勢補充道，「我知這潔癖症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痊癒，所以你要還是介意……」

玉澤不過緩了半拍，而後還算自然地拿起食物湊到嘴邊，「你和乖徒我不介意。」他說的是實話，咬下去的舉止不再帶一絲猶豫，「……勞煩你操心了。」他吞下開胃爽口的沙拉吐司，又補了一句算是道謝。

花忱毫不介懷這點麻煩，仰靠著椅背笑笑地說：「你乖乖吃完就算犒勞我了。」

「……」能別把對弟弟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嗎？玉澤忍著雞皮疙瘩捱過午餐，但不得不說……從小接觸育兒經的居家好男人就是不一樣，手藝絲毫不見生疏。

交還飯盒正打算暫時別過時，彼此兩雙目光卻恰巧與迎面而來的三位學生撞個正著。

那三隻偷雞摸狗的傢伙不是別人，正是世子、季元啟和宣望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