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荷花妖

世子「咦？」了一聲，「你們有聽到誰在哭嗎？」

「好像……」季元啟隨處一瞥，嚇到差點吃手手，「焯！！台下是怎麼回事！！？？」

其餘三人也看傻了，底下曾幾何時……全是人。

「等等……你們看。」宣望鈞緊蹙眉頭，眼尖注意到底下的舊制服，「他們，繡的盡是紫色學號。」

「何止啊，清一色還都是吋頭跟清湯掛麵！」世子一整個毛骨悚然啊！

「別看了，都是日治時期的學生。」花忱皺眉環顧四周的舊時裝修，回過神才發現，他們可能已不再原來的空間了，「該走了，快！」

世子聽聞花忱近乎氣急敗壞的一聲令下，聲音仍險些被掌聲給掩蓋。

沒錯，底下的學生就沒有停過，拍手聲甚至由凌亂趨近於一板一眼，整齊劃一到……彷彿在催促安可曲。

焯！更恐怖了！

四人魚貫而下，如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地朝來時的大門口逃亡。

起初，台下詭異的觀眾眼神隨之移動，直到世子險些被群眾中的一隻手扯得踉蹌，差點沒把他送走！

「小心！」花忱即時扶住他。

室內人山人海，四人只得硬著頭皮穿梭其中，緊隨不知不覺領在前頭就有摩西分海效果的季元啟，宣望鈞則英勇墊後，總能奇妙閃過偷襲而來的鹹豬手。

可為什麼都針對我啊？！世子被越發放肆的無數隻手扯得磕磕絆絆，悲劇地察覺到自己在拖後腿，「要不，我……」

「嘖、你們給小爺撒開！！」季元啟回頭發現他幾乎寸步難行，凶神惡煞地趕緊回馬槍撿人，「花二你閉嘴，不可能！」

靠，緊要關頭可以不要這麼Man嗎？世子情不自禁有些感動。

花忱發現針對自己的絆腳石也越發張狂了，他皺眉抿了抿唇，「季家二少！」

「啥？啊、喂！」季元啟一接到被猛推過來的死黨，就知道這死大人的意圖，「你瘋了嗎？！」

「什……大哥！？」栽在友人身上的世子摔得七葷八素，回過神已經來不及了，「你丫的花忱！！」

欣慰地看了眼離出口僅一步之遙的弟弟，花忱偏頭向另一護法交代了聲，「宣弟弟，交給你們了。」

宣望鈞一愣，皺眉反抓著他，「一起。」

花忱瞥了眼腕上的牽制，不甚在意地笑了下。

下一秒，宣望鈞同樣被不客氣得拋飛出去，快狠準地撞上還在拉拉扯扯的兩位學弟，甚至直接正中紅心撞開了大門！

哥啊好準頭……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花忱！你給我回來！」世子有點崩潰地朝裡頭鬼吼鬼叫，「花忱！！」

回應他的是「磅！」的一聲，大門緊閉──

「我焯你……花、忱！！！」

宣望鈞眼明手快地按住他，免得竹馬弟弟想不開……那才叫花忱白費功夫。

季元啟瞧好兄弟急得眼眶都紅了，整個人處在抓狂邊緣，令他也跟著滿臉糾結，一咬牙決定……「花二你等著，我去去就回！」知會一聲，他便頭也不回。

「不、不不你回來！」世子更加抓狂了，泛著淚氣急敗壞，「應該我去的！讓我去！！你們不要……」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啊啊啊！？

宣望鈞只覺棘手而冷著臉，想跟著栽回鬼窟幫忙，卻又無法放著小竹馬不管，這令他內心同樣焦灼。

然而別於外界的焦頭爛額，季元啟一甩開門鑽進去就愣了，對舊活動中心內的豐功偉業呆了呆……

※※※

衝膝、鉤拳、抱身摔──季元啟與德式背摔而拱橋視角的花忱大眼瞪小眼……好傢伙，原來隊友妨礙你輸出是嗎！確認過眼神是個狠人！！

「你怎麼……？」花忱不樂意地皺了皺眉，隨意空翻解除下腰姿勢，又一招踢技橫掃正面硬剛的古人昔影。

「你還好意思問啊！」季元啟比他更不高興，口氣也沒大沒小了起來，「我不來支援，難得要眼睜睜看著花二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唏哩嘩啦嗎！」

花忱又是錯愕又是心疼，「小花他……」

「廢話少說，要賠罪就去跟當事人懺悔！」季元啟嘖了一聲，一方面看不慣花家兩兄弟感情好得不像樣，一方面更看不慣好兄弟難過得死去活來。

一想到花二就如同吃了熊心豹子膽，他深吸一口氣，近幾日也越發察覺到自己疑似有剋阿飄的某種超能力，於是勉勵自己定下心，氣勢恢弘地大步接近那些日治童子軍！

「你幹嘛？別亂來！」正忙著朝敵人單腳抱腿摔的花忱無暇掩護他，氣急敗壞地橫過去一眼。

季元啟沒理他，緩緩吐出濁氣，又深呼吸一口氣，一邊祈禱有用，然後……使出獅吼功：「你們這些混蛋！！都給小爺滾開啊啊啊啊！！！」

花忱愣了，差點瞪到脫窗的眼睛就瞧著弟弟那可能智商堪憂的同學「啊啊啊啊啊！！！」的衝了過來。

重、點、是！居然有效？！

那些日治時期的學生就這樣被這小瘋子給沖散了，摩西分海的戲碼梅開二度！

然後，季元啟毫無懸念地拖著花忱全鬚全尾地逃出生天了。

再然後，世子愣了有半晌，幾秒後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就往大哥的肩膀掄了好幾拳，「叫你作死！叫你作死！誰要你保護了！我焯你……唔！」

花忱一把將他塞入懷裡，低嘆一聲，「小花……不到萬不得已，哥哥是斷然不會做傻事的。」他順手抹去弟弟仍積滿眼眶的淚花，眼裡滿是疼惜。

「有你這樣與人承諾的嗎！」世子仰頭瞪他，早該知道哥哥的嘴騙人的鬼，「再有下次，輕易不原諒你！」

花忱自然是連連點頭稱是，神情討好，當下只得以安撫二弟為重。

「我、信、你、個、鬼！」世子咬牙切齒，越是看他這樣就越是憤恨。

花忱暗道不妙，心想既然搞砸了，那就只好加倍疼回去，於是抓著不安分的小哭包就是一個勁地順毛，「好好好──哥說話算話，乖、別哭了，嗯？」

「哎、別……別噢、別擼了！要禿啦！！」

那邊花忱正使出洪荒之力給弟弟賠不是，這邊季元啟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將自己渾身上下打量一遍，自個兒陷入沉思，覺得不可思議。

既然真的有用？他真的有驅鬼神力？那……這樣呢？他掏出隨身攜帶身上的洞簫，蠢蠢欲動。

於是季元啟心無旁騖地閉上眼，隨性一曲，竟讓牛鬼蛇神的活動中心整個安靜下來。

「──When my time comes. Forget the wrong that I've done.」世子不知不覺跟著朗朗上口，「Help me leave behind some. Reasons to be missed.」

季元啟睜開眼，驚喜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更是沉浸於音樂。

明明是即興合奏，彼此倒也配合得天衣無縫，突然盡興一場露天演奏會，讓他甚是暢快淋漓！

活動中心恢復正常不過是一眨眼的事，卻足以讓花忱和宣望鈞震驚了整整一首曲子的時間，回過神甚至還有點消化不良……

世子也看在眼裡，可比起另外兩人把季元啟當珍奇異獸看待，他只是純粹覺得酷斃了，一個勁地拍手叫好，「這真是史上最棒的安可曲了，媲美真珠美人魚啊哇操，季老二你整個人都像在發光一樣！」

突如其來被捧上天，饒是季元啟也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嘿嘿，沒什麼啦，就說小爺我是音律天才，如此天賦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呢！」

世子任他吹牛吹到鼻子翹上天，心想行啊，憑季大少爺貴為今晚驅鬼MVP ，他愛吹什麼都他說的算！

總之眼看危機解除，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只差沒全員累趴在地上。

不過對這地方仍殘留後怕的陰影，他們四人肯定是迫不及待想離得越遠越好，由花忱率先拉著自家寶貝弟弟趕緊跑路。

今天夠刺激了，四人一致默認接下來回男宿就要各奔東西了，然而也不知今晚校園的陰氣一發不可收拾還是怎樣，就沒打算輕易放過世子。

「啊啊啊啊啊！！」走到半路突然一隻腳被拖進水裡，世子毫無懸念地嚎出非常壯烈的慘叫！

※※※

「小花！！」、「學弟？！」、「花二！？」

所幸只遭殃一隻腳，此時臂力皆非同小可的三個人無不鬆一口氣。

「啊啊啊、我疼！我說你們快放開啊啊啊手快斷了！！」世子對三位凌遲他臂膀的救命恩人發出強烈的譴責與哀求，隨著肩膀疑似傳來「咖」一聲，臉上更是扭曲一瞬。

「那怎麼行？」花忱第一個表示不讚同，心想難道小花沒看見這隻鬼手有多慘白嗎！

……等等，他為什麼又看得到？這間學校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到處都是群魔亂舞？！

「啊！這該不會是那個吧？古人誠不欺我，原來傳說中的荷花池水鬼是真的存在！」只有季元啟一個勁興奮嚎叫，心想今晚著實大開眼界啊，阿飄狂歡起來原來可以比人類還High！豈是他們能招架得住？長見識了！

當然，長這種見識對宣望鈞來說Duck不必，社恐也是有人權的，並不至於走頭無路到與阿飄共處會比較高興，沒有、完全沒有！

「等等……」怎麼回事？他越看越覺得那隻手眼熟也是被同化的一種嗎？並不想與四次元之物一見如故謝謝！

世子自然不知道這三人此時的內心活動有多精彩，只顧著鞋裡噁心的濕漉感，外加肩膀關節不保的撕裂痛，「你們再扯！要嘛我的手先斷、要嘛水鬼都要被你們拉上岸了！！」

「不然眼睜睜讓你被拖下去嗎？！」三個人難得有志一同，皆朝他一副看笨蛋的表情，「「「休想！！」」」

然而將水鬼拽上來一半，全員直接石化。

……？？

……！！

「望舒！？」、「哥哥！！」、「玉老師？！」、「玉澤？？」

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玉澤苦等他們拖拖拉拉僵持不下的救援，等到險些氣絕身亡。

「玉老師？」世子慌不擇路地胡亂拍了拍他的臉，「玉澤！」他甚至險些忍不住氣急敗壞地甩一巴掌，但奈何這副皮囊讓他下不了手，「玉淺山！！」

竹馬弟弟下不了狠手，那交給宣望鈞這大直男準沒錯，「我來。」

花忱暗忖果然是親生，但還是隻手拉住關心則亂的摯友弟弟，「看樣子是吃水了。」他冷靜判斷，另一隻手更是狠跩下一秒就要撲過去急救的傻孩子，「還是我來吧，小花你有執照嗎？」

「我、我我我……」世子「我我我」了老半天，只得摸摸鼻子作罷，省得到時真壓斷玉老師幾根肋骨，他可是捨命也賠不起！

花忱對他打退堂鼓的頹喪態度滿意地點點頭，暗忖怎能讓自家的心肝二弟給摯友佔便宜呢？保護弟弟的清譽他義不容辭！

宣望鈞本想說「還有我」，可礙於自己的先手值不夠格搶佔先機，於是就眼睜睜瞧著花忱當真義無反顧地低頭貼上哥哥的唇、貼上哥哥的唇、哥哥的唇、唇──

他一時恍惚，實在不知作何感想……

在場最不在乎的季元啟則無關緊要地看戲，但不至於無禮到當場嗑起瓜子，免得老師原地復活，那他還不被當場人贓俱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