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2 超商與那個孩子（2）

幾天後，依然是這般忙進忙出的日子。

這天，小孩又跑進超商靜靜地霸佔窗邊吧檯一角，撐著頭晃著腳，看上去百無聊賴的樣子。

熱心的幸運同學時不時就會抽空找他小聊幾句，可惜成效不彰，鬱悶的孩子似乎戒心偏重……或者該說只是單純的心情不好吧？搭了十句話才愣是擠出一句不太情願的回應，搞得衛禹受挫連連。

陷入僵局之時，一瓶養樂多卻簡簡單單就突破了單純小孩的心防。

褚冥漾想起了那股既視感，記得男人黝黑的皮膚恰如前幾天拿養樂多的那隻手，於是就抱著賭賭看的心情，結帳了一瓶拿去釣小孩。

結果還真被他給矇中了，小孩的心情立刻被一瓶飲料給牽著鼻子走。

該說小孩子的戒心其實有限嗎……好危險啊！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什麼的……

褚冥漾汗顏。

後來又跑來找小孩的男人也對自家老弟如此粗神經的行為感到無言，「……養樂多的錢由我來支付吧。」然後他從口袋拿出零錢退給褚冥漾。

就這樣，隨著一瓶飲料的賄賂，放下戒心的小孩漸漸聊得越來越多，甚至把超商當成私人的秘密基地，三不五時就會來串串場湊熱鬧。

不過話說回來，姑且都當了好幾天的聊伴，他們到現在都還不曉得小朋友叫什麼名字呢。

「烏鷲！」自稱烏鷲的小孩很自豪地炫耀這個稱號有多酷云云，「吶吶，很帥吧！」

「很帥是很帥啦……」衛禹乾笑道，「不過這不算你的名字吧？」他不忘繼續手邊的工作，一邊伸直手臂擦著落地玻璃窗。

「不管啦，我就是烏鷲嘛！」烏鷲揮動著手無理取鬧，「叫烏鷲才帥！」

「好好好，烏鷲你好呀。」衛禹從善如流地笑了笑，也隨他胡鬧，反正不算是多熟的小孩，他也沒必要對一個名字這麼追究，「對了，你怎麼會想到要這麼叫啊？」

正好打掃完地板的褚冥漾走過去就聽到這個話題。

是說……烏鷲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啊？

「叮咚」一聲，自動門一開他就下意識轉過頭，「歡迎……啊，哈維恩。」這是前幾天經由對方簡短的自我介紹得知的名字。

「今天也麻煩你們照顧了。」自家小孩擅自叨擾了這家超商幾天，哈維恩也漸漸打消了對這兩人的戒備與疏離，雖然語氣依然冷冷淡淡，不過跟前幾天比起來算是親和許多。

話題因男人的出現而暫時打斷，烏鷲分神向哥哥揮了揮手，「哈維恩！」

聽說外國人對家人常常都是直呼名諱，或許烏鷲他們家也是如此吧？褚冥漾想。

被打斷的話題因為衛禹的窮追不捨又繞了回來，「哎哎，所以烏鷲你為什麼會想到要叫烏鷲啊？」他實在太過好奇，先不論這綽號有多中二，拜託、光是這兩個中文字根本就不是一個七歲小一生能學得來的吧？！除非這傢伙是天才！

「唔……」烏鷲歪著頭像在思考由來，「就是……啊、就是從六羅哥哥那裡聽來的啊！」

「咦？！」這下換褚冥漾冒出一個驚訝的單音，「你認識六羅？」記得沒錯的話就是五色雞和黑色仙人掌的兄弟，也是前任學生會會長吧！

他只是意外居然會在台中聽到A大的人，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算是間接認識。」哈維恩上前替弟弟回答褚冥漾的疑惑，「我是A大碩士班，烏鷲教授門下的研究生。」看向他的眸子閃過了然，大概也猜到是遇到同校了。

「哇，跟冥漾你一樣是A校耶，好巧！」衛禹訝異的目光來回看了看他們，像是在讚嘆這奇妙的緣分。

然後褚冥漾這才想到為什麼『烏鷲』聽上去會這麼耳熟了，原來還真的跟他的某堂選修課老師是同一個人。

當然，烏鷲也不是那個老師的本名，據說是因為老師做人太囂張，避免公布本名被肉搜蓋布袋，烏鷲這個乍聽之下酷到一個不行，實則是為了明哲保身的稱號就這麼流傳了下來。

想當然耳，身為烏鷲教授底下的研究生，哈維恩自然免不了認識三不五時就往教授那邊跑的六羅，喔對了、後來還多了一位叫歐蘿妲的學生，總之在教授底下做事的他自然知道這三人的關係有多好，包括他的話算是烏鷲教授自稱門下的三大愛徒。

說到這位教授，哈維恩又免不了回憶起當初的求學之路可以說是百般不易，因為人種問題的偏見……反正最後敢收他的也就跟他一樣……不、是比他還誇張，各方面都臉黑到不行的烏鷲教授而已。

哈維恩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並不是對教授有什麼成見，倒不如說他是一位很好的資深導師，任誰跟著他都是受益良多。」所以說，這姑且算是因禍得福吧。

「原來是這樣。」偶爾看了眼邊工作邊逗小朋友玩的同學，褚冥漾靜靜聽完精簡的前因後果，「那哈維恩學……」

「叫我哈維恩就好。」哈維恩立即修正，眼前的少年學年小歸小，姑且沒有直接的系屬關係又何來上下階級？況且那種東西他也受夠了……

要說的話卡到一半，褚冥漾只好又把話吞回去，「那好吧，呃、哈維恩你們也住在這附近喔？」他就好奇這個，對於暑假還能遇到A大的學生感到神奇。

「是親戚家在這附近。」哈維恩解釋道，「因為跟親戚也不熟，所以久久才來拜訪一次，不過……」他看了眼正跟衛禹聊到興頭上的孩子。

循著他的視線跟著看了小孩一眼，褚冥漾大概也知道他的意思了，「難怪看烏鷲這幾天都無精打采的，大概是覺得無聊吧。」

「也不全然是因為這個……」哈維恩說到這頓住，欲言又止，最終選擇以沉默結束了話題。

畢竟這肯定夾雜了許多個人因素以及隱私，褚冥漾當然也無權過問，只是靜靜的在對方開口的時候充當聽眾。

哈維恩也不知道為什麼，回過神就跟這個工讀生講了這麼多，不過……對上那雙從頭到尾都不帶有異樣眼光的黑眼，他想著算了，如果是這個少年的話……說說也無妨。

況且，他也很久沒有向誰訴說那些種種了，這樣一位素未謀面的對象充當一回垃圾桶，或許正好。

只是有些他還未能說出口的事，他也心知肚明有些事不是一語帶過就能解決狀況，因為或許有些情況就連他都只得旁觀，卻束手無策。

冷淡的視線劃過讓人操心的孩子，暗自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