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1 超商與那個孩子（1）

「謝謝光臨。」

視線從打開的自動門和離去的顧客背影收回，送走高峰期最後一波客人的褚冥漾舒了口氣，趕緊抽空把櫃檯周邊的東西補一補，然後順便寫個日誌。

暑假開始，他和衛禹在超商打起了零工。

這間超商是幸運同學上了大學的打工地點，總之因為暑假缺人的關係就問了他的意願，反正那麼長的假期在家也閒閒沒事做，褚冥漾姑且就答應了。

嗯，其實換作是以前，就算真的很閒估計也不會應下這種算是自找麻煩的事吧？

該怎麼說呢？他就是覺得對現在的自己而言也不算什麼難事吧？偶爾提起膽子去挑戰看看這些沒嘗試過的新鮮事也不錯。

「怎麼樣？還習慣嗎？」剛補完4℃冰箱的衛禹從後面出來搓了搓手，即使是夏天也耐不住這種凍人溫度。

時間一到準備煮原味關東煮，「差不多吧，都過了一個月。」褚冥漾提著關東煮的料一邊反覆沖熱水，一邊回應高中同學。

反正該學的都學了，就連站櫃檯面對客人對於現在的他也不至於太怕生，只要不碰上什麼太神奇的奧客或是突發事件的話，他姑且都應付得來。

不過他這個高中同學也是很照顧他，不知是出於不放心還是跟熟人做事比較有默契，幸運同學這個暑假幾乎大部分的班都跟他排在一起，而且大概是做久了跟店長很熟，打從介紹他來應徵跟排班事項都很大方地點頭接受協調。

「哎喲，是我介紹你進來的呀，當然要負責到底。」記得那時衛禹還拍了拍褚冥漾的肩要他別想太多，「畢竟你是我教的嘛，每個人的做事習慣還是有差，跟著同一個人學習才會連貫，遇到什麼插曲也不用怕，處理不來就Call同班的同事，這邊的人都很好相處，有困難互相Cover也是應該的。」

總之，適應力算良好的褚冥漾這段時間就是默默吸收學習，也沒什麼抱怨，不如說記憶力不錯的他可以說是上手得很快。

超商的工作事項其實很雜也很多，不過因為大多都是在幕後行事，或者平常客人們見店員看似在店內隨意一晃，說不定就是在完成某樣細節性事務，只是這些事情通常不太會被人們注意到。

也不是要說平常到超商消費的客人什麼，只是超商店員老是被說很爽什麼的，或許那些看起來爽缺的工作其實是在看不見的地方也有辛苦的一面。

將熟得差不多的關東煮料投進去，然後倒入高湯粉煮湯，褚冥漾順便把裡面太軟爛的料給挑掉，然後沿路繞過去冷藏食物架挑報廢。

這時一聲「叮咚」響起，背對著門口的他感覺到有人經過擦肩而過走了進來，也沒什麼在意，「歡迎光臨。」他順勢喊了聲待客術語。

正在拉排面的他眼角瞥見一隻膚色黝黑的手拿了瓶養樂多，等那個人一走遠就聽到櫃台結帳的聲音。

服務業的客人百百種，對於單買一瓶養樂多的黑膚色人種，他們也不怎麼大驚小怪。

就這樣，為期兩個月的短期打工仍然持續著。

※※※

幾天後，仍舊是略忙碌的上午時段。

默契一致的褚冥漾和衛禹各自在忙交班的時候就分配好的工作，偶爾趁著沒人的時候還會隔空閒聊幾句。

這時一聲「叮咚」暫時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一有客人便要有自知之明跑去站櫃，褚冥漾見幸運同學一時還在補貨忙不過來，索性補了櫃檯的缺。

不過他一邊補個煙、一邊等了又等，半個來結帳的人影都沒有。

面露疑惑，褚冥漾只好走出櫃檯巡一下店內，然後就發現一個落單的小孩坐在窗邊的吧檯椅上。

嗯？這種情形……好吧，他也不曉得要怎麼辦，決定再觀察一陣子。

然而半小時過去了，那個小孩還是孤零零地坐在原位，雙手撐著頭望著窗外不知是在發呆還是怎樣。

「怎麼啦？」注意到朋友在意的目光頻頻往窗邊方向瞥去，衛禹走過來好奇問。

「呃，沒什麼。」因為店內也沒規定客人的停留時間，所以這其實也構不成什麼問題，「就是有個小孩從剛剛開始就一個人坐在那。」

那個小孩的個頭看起來大概七、八歲吧？早就過了普遍會走失的年紀，也不曉得是住附近無聊跑來玩還是在等誰。

「唔，在意的話就問問吧。」衛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制服，表示這是身為店員的關心不會被當成怪人，況且真是走失還是什麼問題的話，還是盡快處裡比較好。

只是一走近，那個小孩就一副怯生生想逃的樣子。

「別怕，我們是超商哥哥啦，看你坐在這那麼久了也不怕無聊喔？」衛禹彎下腰盡量與小孩平視，牽起笑隨意問，「耶？你的爸爸跟媽媽呢？」

誰知道看似無傷大雅的問題卻遭到小孩的迴避，「……」椅子上的矮個子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閉嘴，然後就不太想搭理他了。

「咦？」衛禹直起腰，困惑地搔了搔頭，向同學發出疑問：「呃，我是不是搞砸了？」

呃、你問我，我也……褚冥漾瞄了眼耍孤僻的小傢伙，不知為何看上去有些落寞。

衛禹想再接再厲循循善誘，「小朋友你……」看這樣子搞不好還真的是走失兒童咧。

「你們想對我弟弟做什麼？」幾乎和自動門鈴聲同時響起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冰冷。

套話失敗的兩人聽到疑似是家長的聲音便鬆了一口氣，同時轉過頭一看，一個皮膚黝黑的高大男人從門口走了過來。

嗯？說不上是哪裡，褚冥漾對這客人莫名覺得有點既視感。

「弟弟？」衛禹不禁疑惑地呢喃道，瞄了眼椅子上擺明是白皙膚色的小孩。

「懷疑嗎？」男人走上前居高臨下地睥睨他們一眼，「需要開個證明讓你們信服嗎？」他諷刺的語氣聽上去百般厭煩，看來對這種反過來被當成誘拐犯嫌疑的狀況見怪不怪了。

衛禹趕緊擺了擺手說了聲不用，還道了聲歉說他不是這個意思，沒想到只是單純疑問的問句被人誤解成這樣。

「那個，我們只是想確認小朋友需不需要幫助而已。」褚冥漾說，畢竟對一個在店裡落單那麼久的兒童完全不聞不問也挺扯，「我朋友他並沒有惡意。」

「我知道了。」男人姑且接受了兩人的解釋，點了下頭表示理解他們身為店員的義務，並且附上基本的禮貌，「謝謝你們的看顧。」

然後男人伸出手讓座位上的小孩回握，牽著小不點離開了超商。

他們走的時候，褚冥漾還看到孤僻的小孩抬頭熟門熟路地跟男人對話的景象，看來真的是一家人的樣子。

只是這樣一黑一白的組合難免會引起注意及好奇吧，還有……基於人們普遍對某種膚色的偏見，褚冥漾突然有些理解男人剛才冷硬的態度。

很困擾吧，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