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8 湛藍海灣──午夜乍醒

……嗯？一夜……感覺今晚還真短……

黑眼惺忪地半撐開眼，褚冥漾發現四周還是全黑的。

「……？」他狀況外地微皺著眼，企圖眨掉閉眼太久的酸澀感，不是很懂怎麼會在這個時間點突然醒來。

旁邊細微的勻長呼吸聲表示對方還在睡，他微微偏過頭想觀察，黑暗的環境連旁邊的人現在是平躺還是側身都辨不太清楚，不過應該是沒被自己醒來的動靜吵到。

褚冥漾安靜了幾秒，雖然有點好奇，不過也不好滑開手機看時間，他閉上眼企圖讓自己再睡過去……某種空虛的不適感卻讓他難以安然入眠。

慘了……他皺了皺眉，翻過身想忽略不至於到難以忍受的空腹感。

褚冥漾一個翻身的動作卻讓某人動了動眼皮。

而且還好死不死……

咕嚕──

「……」他眼神死了一下，偷偷捂著肚子裝死，想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不用猜也知道正值大半夜，現在餓肚子到底是想逼死誰啊啊啊啊！他在腦內有點抓狂地想。

睡著就沒事了，褚冥漾這樣安慰自己，然後明早一醒來就會有早餐了！

啊靠、早餐……夭壽，更餓了。

他對自己的腦殘欲哭無淚，恨不得乾脆把自己敲暈算了。

褚冥漾拼命裹緊棉被，第二聲尷尬的鳴響還是從嚴實的棉質體輕微洩露出來，幸好是不明顯……

「別裝了，沒聾的都聽得見你的肚子在哭么。」背後冷涼的聲音直接打爛他的僥倖心態。

褚冥漾僵了一下，從這句難得不太文雅的句子大抵能聽出點起床氣的意味……廢話，半夜睡到一半被吵醒誰心情會好？

完了完了完了──他這下真的想甩自己一巴掌看能不能把自己打暈，他沒見識過學長的起床氣，但一定很恐怖！！話說有誰起床氣會心平氣和啦！！！

他瑟縮地抱頭迎接惡鬼的制裁！

然而過了幾秒，想像中暴躁的拳打腳踢都沒有如期降臨……欸？

空氣安靜到彷彿一根針掉下去都能聽到，學長又睡著了？

褚冥漾疑惑地偷偷回過頭……結果被一股力道順勢拉了過去。

啊啊啊啊可惡居然欲擒故縱！要被揍了了了了！！他下意識閉上眼睛！

「很遺憾我沒有你妄想的起床氣。」夜視極好的冰炎當然是直接看出皮皮挫的直屬在怕什麼，涼涼地補充道，「除了會有點不爽，外加如果睡眠不足會想整你提神而已。」

聽到第一句而鬆懈的褚冥漾頓時又繃緊神經！這不叫起床氣叫什麼！！而且專門整他又是哪招啊混蛋！

雖然現在是他理虧在先沒錯……褚冥漾一整個挫咧等地神經兮兮。

一聲嗤笑的鼻息噴在他額前的瀏海，有點癢，「說你笨，你還不信。」還附帶一句學長不明所以的奚落。

「什、什麼啊……」就算是怕徹底打擾對方的睡意，遲遲沒出聲的褚冥漾還是忍不住問。

對已經被整了還毫無自覺的傢伙不予置評，冰炎暗自勾了勾笑，覺得這傢伙隨隨便便被他一句威脅嚇得驚慌失措的模樣真的挺搞笑。

「再不睡，你明天就起不來了。」看完笑話，他懶懶地給餓到失眠的人一個簡單到不行的建議，「你眼睛一閉、一覺到天明就不會……」話講到一半，紅眼就瞧見學弟苦著一張臉，八成是試過了無效。

其實失眠的成因多半是因為下午睡太多吧？睡眠被學弟一打斷，冰炎現在基本上也處於挺清醒的狀態，要再睡過去估計得多滾個幾分鐘，也不見得會見效。

咕嚕──

褚冥漾整個人尷尬不已，逃避般捲縮著身體，耳根發燙只想找個洞跳！

冰炎微低頭，看了眼又在他面前幾公分呈縮頭烏龜樣的傢伙，懊惱又窘迫的樣子還在拼命掩著製造噪音的肚子，果然就如阿斯利安說的，吃麵線很容易餓。

他吁了口氣，雖然很麻煩……「走吧，吃宵夜。」

「咦？」褚冥漾遲疑地抬起頭，發現學長已經整個人坐起身，還順勢開了矮桌的小夜燈，攏了攏睡到有點凌亂的銀紅長髮。

怎麼睡亂了還是看起來那麼柔順啊？對著媲美洗髮精廣告的髮質發愣，他再度感嘆學長的天生麗質。

隨手把頭髮耙成一束綁起來，冰炎拎了兩件外套，一件拋給直屬、一件自己套上。

外套不偏不倚砸在黑色腦袋上，褚冥漾連忙拿下來穿上，下樓前隨手關掉了夜燈，讓空間回歸漆黑。

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摸黑前進的他被學長拉著走，一前一後的兩人刻意緩慢放輕的腳步極度避免將其他入睡的人給吵醒。

然後處在玄關的褚冥漾只需要站在原地等直屬隨手拎房卡、機車鑰匙，到處走動的步伐從頭到尾都沒發出任何聲音，兩人便順順利利地開門溜了出去。

過程中一度讓他有種在玩刺客遊戲的潛伏關卡，有點刺激。

還有褚冥漾真的強烈懷疑學長要嘛平時魚眼睛吃很多、要嘛就是真的屬貓，不僅夜視好得沒話說，連走路都沒聲音也太變態了吧！他剛才還一度被拿完東西折回來拉他的學長給嚇一跳，真的是人嚇人嚇死人。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學長前世說不定就是忍者……喔不、現在也是，人家上次滑雪還飛簷走壁咧。

「啪」的一聲！見縫插針的腦殘不意外被就地正法。

「我在想辦法餵飽你這隻小豬時，不要腦殘干擾我。」行兇的冰炎頭也不抬，繼續滑手機蒐羅澎湖店家資訊。

「誰是小豬啊……」褚冥漾捂著頭癟了癟嘴，有些不服氣，「學長又知道我在腦殘了？」明明沒看到，難道說睜眼說瞎話也能矇中？

「因為我是你學長。」冰炎的嘴角挑了抹理所當然的弧度，紅眼還沖著他挑眉，「半夜餓肚子不是小豬是什麼？」

「……」好一個萬年爛答案，褚冥漾無言，又是一陣心虛。

笨蛋自知理虧的吃鱉臉與打斷睡眠的煩悶抵銷掉，心情不算太壞的冰炎發動了機車，「上來吧。」

爬上後座的褚冥漾被抓了下冷涼的手，然後透過後照鏡看到學長皺了下眉，馬上開口強調說自己不冷！

他也多少習慣從表情解讀對方的思維，他這樣……也算有比較了解學長吧？

雖然可能不及夏碎學長……他也沒想過要比較就是了。

「會冷的話不要傻傻憋著。」前頭的人勉強拋來這句，語氣顯得不太樂意。

「……學長，你會不會後悔出門啊？」褚冥漾想說現在後悔還來的及，畢竟半夜還要被連累出去吹風覓食超麻煩的，要是被拖累著涼還是傳染到就更過意不去了。

「跟你出門我哪時後悔過了？」傳進耳裡的聲音帶點涼意，大概是識破了他又不禁有點消極的想法。

而學長總是用這種不失犯規的方式迎刃而解。

機車奔馳在道路上，夜半的冷涼海風呼嘯而過，空氣中伴隨下過雨的潮濕竄上一股寒意。

褚冥漾的手雖然依舊冰涼，但不冷也是實話。

因為學長已經幫他抵禦了大半的風蕭。

所幸深夜無雨。

※※※

半夜的文康滷菜冷冷清清，內用的客人寥寥無幾，卻是幾里內唯一一間燈火通明還飄著香的小吃店。

文康滷菜的前身其實就是幾年前的香熱滷菜，澎湖的店家平均晚上十點後就打烊了，也就這家小吃店獨樹一格，最晚開到凌晨一、兩點，尤其地段又是在超好找的市區，根本是宵夜場的不二選擇。

昏黃的店內坐的都是本地人散客，牆上運轉的電風扇左右擺動，吹散了滯悶的烹飪熱氣，同時也讓滷汁的香氣均勻擴散在整個環境。

端上桌的一碗蒜香意麵跟一盤滷味冒著熱騰騰的白煙，他們選擇門口靠牆的座位，這裡既涼爽又能遮擋迎面吹頭的風，再配上熱呼呼的食物簡直是夜貓族的一大享受。

其實冰炎只是不睏，但並不餓，提說要吃宵夜也不過是奉陪某隻餓昏的委屈小狗罷了，「……你吃你的就好。」可他卻敵不過真誠的小狗眼神，就著被推過來的麵意思意思吃幾口，然後才又把碗推回去。

冰炎撐著頭，紅眼瞧著唏哩呼嚕吃麵的傢伙，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特別香，讓他禁不住伸出筷子偶爾夾幾塊滷味解饞。

這些滷味大多也都是丟給學弟愛吃什麼隨便夾，不過看這盤沒什麼肉的清淡菜色，也知道是這傢伙心細而刻意為之。

褚冥漾其實心知肚明這頓宵夜是為他而來，而且也看得出學長不是很餓，所以想說夾一些能和兩人胃口的東西，畢竟睡前吃太難消化的東西也不好。

不過看直屬陸續又夾了幾塊來吃，應該是不討厭的意思。

他也夾了幾塊配麵吃，這間滷味在澎湖也算蠻有名的，不過上次來家庭旅遊的時候既沒將這間店排進行程裡，跟家人出去他也不好一個人晚上溜達，以為沒機會吃到了呢。

所以說，現在算是因禍得福嗎？

褚冥漾不清楚學長怎麼想，不過咬在嘴裡滷透的菜頭對他來講的確是額外的小確幸，而且這間滷味有股淡淡的茶香、不會很死鹹，滷透的食物很容易就嚼爛，然後滑順地吞進去，留在喉頭的韻味卻很足，香氣十足。

就連他手邊的蒜香意麵也很夠味，吃得出爆香的蒜頭與滷汁跟麵拌在一起，一樣是傳統的乾麵，卻因為每間店滷汁還是醬料配方的不同而釀出別具特色的香氣。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台灣才會有那麼多一開張就飄香幾十年的好味道吧。

「總覺得我們現在很像本地人耶。」褚冥漾突然道，環視了下店內用餐的情況，「像這樣大半夜溜出來吃這種道地小吃之類的……」

這種只有在地人才會出沒的時間、也才會出現的地方，卻混進了他們兩個，感覺很奇妙，「有種我們好像真的融入澎湖的感覺。」

撐著頭的冰炎跟著掃了眼店內，嘴角勾了下，大概懂直屬的意思，「嗯，吃相也是嗎？」他隨手拿了張面紙，自然地幫對面的嘴角抹去油漬。

「呃……」突然的略親密舉動與調侃都讓褚冥漾有些無所適從，索性埋頭吃東西掩蓋小小的侷促。

紅眼瞥了下對方微紅的耳根，也不戳破，冰炎若無其事又夾了一塊滷菜頭。

香氣裡挾帶微妙的氛圍，兩人便在這冷清的空間不緊不慢地度過宵夜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