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出師不利

上午的逍遙到此為止，下午各司其職的幾個人也差不多該回到崗位。

假日依然要值勤的米可蕥下午要輪班，因為校慶開放校外人士參觀，所以保健室這兩天全天候待命。

千冬歲則要去支援學生會，因為傍晚有演唱會，下午就要加派人手確認場地跟遊客進出動線，以及其他有的沒的雜七雜八事項要待命處裡。

諸如校慶這類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動，其實有參與校務的幕後工作人員都很忙，所以才需要指派人手分工合作，好讓每個人都能挪出時間喘口氣。

畢竟他們雖是工作人員，卻也是本該好好享受活動的學生，沒有哪邊的付出是應該的，所以參觀的學生家長也該配合秩序，才能打造讓所有人都能樂在其中的雙贏局面。

「學長啊啊啊啊！！！」才剛回學校跟其他人解散，褚冥漾就直接被某隻不省事的人參給逮個正著，「學長你一定要救我！」

「……你又怎麼了？」褚冥漾左右也沒看到跟這傢伙同班的代理監護人，看來這個老是被直屬學姊放生的學弟又落單了，「學弟，校慶就是要好好玩。」不要跟我以前一樣一個人耍孤僻啊，他語重心長地說。

「玩？！」靈芝草哭哭啼啼道，「我也想玩啊啊啊可是這週再趕不出來我就死定了！」

「趕什麼？」喔不對、褚冥漾不該問的，他已經有種這隻參是不是又默默闖禍的預感。

於是靈芝草找到救星似的劈哩啪啦說明來龍去脈，「我、我我我對不起我家祖靈、對不起老師、對不起我自己！但是化學真的好難嗚嗚嗚！」

「等等等……你再說一次？」褚冥漾眼死地問，「這三個月以來的預報、結報、實驗報告？期中後不就是下週要一次驗收？然後？」

「然後……然、然然後我還沒補完。」靈芝草自知理虧而淚眼汪汪，外加肢體扭來扭去心虛到爆。

三個月……好吧，算兩個月半也有整整十個週次的報表量啊，哇靠！

「……」褚冥漾身側的拳頭握了握，再重申一次，他不該問的。

讓我掐死你這小兔崽子！褚冥漾險些爆炸。

「學長……」完全管不了表情簡直快殺人的直系學長，靈芝草視他為救命稻草般緊巴著人不放。

撒嬌有用啊！你以為你誰啊，要我吃套？！唉……褚冥漾抹了把臉，深呼吸一口氣，「週記咧？」

靈芝草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

褚冥漾不抱期望地草草翻一翻，又扔回給學弟，根本零零落落的亂七八糟。

怎麼辦？黑眼往身旁看了眼，得到飄渺又無主見的聳聳肩回應，「好吧，我只能說盡量。」

真是，還能怎麼辦？被他給碰上了又不能坐視不管。

褚冥漾暗自翻了個大白眼，「實驗室借了嗎？」語氣還算是好聲好氣。

「實驗室開著，裡面還有其他同學也在趕工。」靈芝草繼續巴巴望著根本是他的英雄的直系學長。

呵呵，很好啊，一群死線天兵。

褚冥漾有預感，反正剩下那幾個趕不完就會以某人為首開始Copy大會，不意外。

這樣一想，笨笨的沒走偏門，反而真的是不得已才求生欲極強找他搬救兵的好補學弟還算有救吧？

……他是不是人太好了？褚冥漾又開始懷疑自己的看人標準。

不，撇除這隻參浩呆浩呆的，這種時代還能看到這種天真過頭的罕見品種也是絕了……他嫌歸嫌，伸出援手的身體卻很老實，「學弟，下次有問題要早點講。」累積一拖拉庫（台語）是要搞死自己還是搞死幫你的人啊？！

「我很抱歉，學長！」靈芝草可憐兮兮地垂下嘴角，一臉悔不當初的悲痛欲絕。

「哎哎，行了。」褚冥漾拍了拍他肩，「那就別浪費時間了，走吧。」

走吧走吧，乘著涼爽的風一起死線煉獄……

今天校慶耶？真他媽的人太好。

※※※

「我說學弟你……真的不行。」

「不行？！」靈芝草突然抬起頭憤慨道：「身為男生，學長你怎麼可以說我不行！」

等等，你那聽說快瀕臨絕種的天真無邪人設怎麼突然崩了？！

握了握拳頭，褚冥漾面無表情，忍無可忍地搧了下去，「我跟你講真的，你在跟我五四三！」到底都在哪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懶得管好補學弟摀著頭可憐兮兮，也懶得管自己是不是被某惡鬼給附身，褚冥漾面對漆黑桌面上這些為了報表上怎麼算都不會過的數據而再現性的實驗用器材，覺得腦袋跟桌面一樣凌亂，外加頭殼痛。

「麻煩你，靈芝草。」黑色目光悠悠地睇到矮半顆頭的一年級身上，「回去請把化學式、莫耳體積、赫斯定律、氧化還原的平衡等等……給我回去練熟一點。」他話到句尾幾乎咬牙切齒。

沒錯，說的就是這傢伙化學計量完全不行，居然寫出失效的實驗結報都沒自覺！高中理化怎麼過的啊？！

褚冥漾覺得光是在校慶幫忙補結報已經算仁至義盡了，哈哈……居然都快死線了還在幫這夭壽學弟Reproducibility，他就覺得很迷幻了。

簡直迷因到他手癢想再掄第二拳。

「我、我我我知道了！」靈芝草含著生理淚點頭如搗蒜，臉上可憐兮兮寫著他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平常人超級好的學長發起飆來也有威嚴的一面……對不起他下次真的再也不敢那麼混了啊啊啊啊！

這話要是被褚冥漾知道一定會氣得牙癢癢……喔不、他是氣笑了，因為這個呆瓜學弟的驚恐都寫在臉上，跟他當初一個樣，可惡。

「話說到底有誰生氣不可怕啊？」他忍不住問出來教育一番，很想告訴這個初生之犢般的新生是真的沒見過世面，才會覺得這種程度就叫可怕。

拜託，這世上生起氣來比他可怕的人多得是咧！他真的算客氣了！

「不不不！我沒說學長可怕呀！」靈芝草搖頭如波浪鼓，吸了吸鼻子破涕微笑，「就算學長生起氣來很威嚴，學長還是我覺得最好的的學長啊！」

聞言，褚冥漾愣了愣。這句話……其實他也是一直這麼認為，對那個紅眼殺人兔。

黑眼看了看不像丹恩那樣叫褚學長，而是和他同個口頭禪，一個勁叫著學長的傻孩子。

想當初初入虎穴的時候，褚冥漾也沒那個膽，無心之言也罷，他突然很羨慕小大一的有勇無謀。

不不，光羨慕有什麼用呢？

有時候就是不禁大腦，所以才稱之為真心話吧。

這樣一想，褚冥漾的嘴角不禁牽起釋然的弧度，「好啦，都到這個地步了，應該能趕完。」然後他突然伸手摸了下矮半顆頭的腦袋。

靈芝草愣了下，臉頰泛起受寵若驚的淡淡紅暈，小心翼翼地抬頭瞄了學長一眼，「那、那……可不可以先把投影機播出的恐怖畫面給關掉？」他羞怯之餘，語氣莫名倉皇。

「這個你要問播放的人。」褚冥漾面不改色道。

「那到底是誰啊……？」

這你問我，我哪知啊？現在實驗室裡的無聊人士都是你同學，又不是我同學。褚冥漾擺明不想管。

還真當他是名正言順的管理員咧，況且實驗室的投影機本就是自由使用，情況允許的課外期間有在做事的話，只要不是播太誇張的東西，諸如音樂、電影之類還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可可可是……！」靈芝草拿著筆的手都在抖，他覺得現在的投影根本才是可怕根源！

「沒什麼好可是的，早點弄完早點休息。」褚冥漾氣定神閒地繼續手上的滴定動作，手穩得不帶一絲動搖，「你也想要趕快去逛校慶吧？」

可、可可可是……靈芝草垂著嘴角欲哭無淚的樣子，只好硬著頭皮抖著筆繼續記錄……他是真的好想趕快離開有夠驚悚的實驗室才對啊！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讓鬼片繼續播著好像也不錯，褚冥漾想著就能少費口舌逼學弟手腳快點。

……糟糕，他是不是真的越來越惡劣了？

呃，如果真是這樣，那也一定是某個殺人兔外加史前巨獸害的，嗯嗯、一定是。

喔對了，這裡從頭到尾都不是什麼溫馨的大帶小的溫故知新小劇場，就連剛才的勵志對話，背景音也都是一堆驚悚配樂跟慘叫。

這叫靈芝草怎能不崩潰？！他刻苦地埋頭振筆疾書，拚命讓自己遁入空門、遁入空門、遁入空門────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不是說好不會丟下我的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靈芝草的手又抖了抖，列出歪歪醜醜的反應速率定律式求得速率常數，最後再順著該反應的 log k 與 1/T 的直線關係，利用斜率求得最終的活化能……他拋下筆、趴倒桌面陣亡。

終於結束了……好感動啊啊啊啊！！

背景音的鬼哭嚎還在叫。

「辛苦你了，學弟。」褚冥漾這句話簡直棒讀。

拜託，從頭到尾帶著做實驗跟驗算的他才辛苦好不好！

不，也不是想要邀功什麼的……褚冥漾呼了口氣，叫學弟不要趴在實驗桌上，小心莫名其妙毀容，然後他現在只想趕緊收拾完撤退。

「學長……」繼續趴在桌上裝死的腦袋轉過來，「我想上廁所。」

「要上去上啊。」

隨著實驗報表完稿，電影也同步進入落落長的片尾字幕。

終於抽出空的褚冥漾這才到講台旁的電腦前，把盜版影片給關掉。

靈芝草巴巴仰望著走回來的直系學長，「……我不敢一個人去。」他臉頰貼著桌面，很無辜的樣子。

幾歲了？看個鬼片不敢自己上廁所？

「……」褚冥漾抹了把臉，認命拽著爛在位子上的人參泥去上廁所。

「學、學學長不可以丟下我喔！」男廁傳來嗡嗡的回音聲。

「不要學電影裡的台詞說話！」褚冥漾抽了抽眼尾，一瞬間也被學弟給毛到。

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不吉利？！閉嘴好好上廁所會死嗎！！

真的是敗給這個學弟……他拍了下額頭讓自己清醒一點，沒什麼好怕的好嗎，這間男廁他都上了幾百回！

給自己一劑定心劑，快速恢復鎮定的褚冥漾隨手插著袍服口袋，終於等到慢吞吞的小大一走出來，「走吧，趕快回去收拾，你不是跟丹恩他們約好了嗎？」他將手裡學弟借放的實驗袍拋還回去。

接住衣袍的靈芝草點點頭，跟著學長的步伐走，還是忍不住餘悸猶存地問：「欸欸……學長，我們學校也有類似的那種橋嗎？」

「沒……」褚冥漾突然收住聲，啼笑皆非問：「就算有又怎樣？」他忍不住戲弄這呆瓜。

「有、有有嗎？！」靈芝草驚恐道：「有的話那不是很糟糕？！」

褚冥漾暗自翻了白眼，這世上哪有那麼多怨靈還要幫每座橋站崗？這個電影跟現實搞不清楚的天然呆。

突然作響的鈴聲嚇了靈芝草一大跳！「喂、喂……」他七手八腳的差點把手機給摔了，「喔……嗯嗯，我馬上過去！」

不等掛掉電話的學弟說話，「丹恩找你？」褚冥漾也猜到大概。

靈芝草巴巴地點頭，「對，可是學長……」

同樣不等他說完，「行了，你直接去找他吧，再晚就要收攤了。」褚冥漾朝他擺了擺手，「剩下的我來收就好，沒關係。」反正花不了多少時間。

應該說我一個人收還比較快。當然，這句其實算不上嫌棄的話他沒說出口。

不過趕人倒是真的，「去逛你的校慶吧。」褚冥漾朝好補學弟揮了揮手。

靈芝草扭扭捏捏說了聲好吧，「謝謝學長！」然後才依依不捨地跑掉。

褚冥漾這才舒了口氣。

「……我也來幫忙。」旁邊的一坨空氣出了聲。

「你還有時間嗎？」褚冥漾邊走邊朝旁邊問。

其實區區鬼片真的沒什麼好怕，因為……

他癟了癟嘴，好補學弟最該怕的分明是從頭到尾都被忽視的萊恩才對，呵呵。

這其實也是褚冥漾今晚特別膽大的原因。

有什麼好怕的？阿就有人陪咩，他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