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 早已實踐的約定

「阿利學長，真的沒問題嗎？」褚冥漾不時回頭望了望在對方腳邊盤旋的兩隻寵物，不確定地問。

「沒事的。」阿斯利安低頭看了看邊走還不忘嬉鬧的兩隻毛小孩，嘴角揚起氣定神閒的弧度，「蘇亞跟拉可奧很乖的。」

褚冥漾當然知道牠們很乖，平時在社團的時候，也沒少瞧見坐鎮社團兩大吉祥物的逍遙日常，雖然兩隻一見面肯定得大玩特玩，不過從來都不至於玩瘋到場面失控。

他是說環境啦，裡面髒得要命，真的要讓這兩隻被主人細心照料的乾淨毛小孩進去染灰塵嗎？

不過既然阿利學長都說不介意了，褚冥漾搔了搔頭，只好繼續跟上走在前面頭也不回的黑色仙人掌。

想起稍早社團剛結束時，對方還一副獻寶似的樣子要他們社長一定要來看看這裡，「指不定可以變成多功能用途，比如社團大半夜想辦烤肉啊之類的，這裡可說是避人耳目的絕佳場所。」

不要再烤肉了！褚冥漾滿頭黑線，敢情把安因的忠告當耳邊風是嗎？還有大半夜不睡覺烤什麼肉！

於是，這就是為什麼非本科生的阿利學長會出沒在他們系大樓的原因。

老樣子，他們先繞到系大樓不起眼的側樓梯爬到三樓，然後熟能生巧地鑽進半拉起的生鏽鐵門。

褚冥漾真該慶幸有這扇鐵門把關的次要道，要不然頻繁進出另一端的大門難免會被同系的學弟妹撞見，到時又要被某幾個跟屁蟲好奇圍觀追根究柢……想想就頭大。

他們沿路深入堆滿雜物的走廊左拐右彎，作為據點的位子約略在整條通道的中央，所以無論從前或後抵達，花費的工夫都差不多，而且就算真的有人擅闖這裡，光從走廊的頭跟尾端只瞧表面也望不到這間空教室，更不會看出他們在這裡都幹了什麼好事。

「你們可真會找。」連阿斯利安都不禁感嘆學弟的系大樓居然還有這種另類的世外桃源。

真會找漏洞鑽嗎？褚冥漾抽了抽嘴角，完全曉得阿利學長的話中有話。

「話說這種荒廢的地方不是早該拆了嗎？」阿斯利安問前面把他揪過來的社團指導老師，同時也兼這學期的『臨床解剖學』教授。

想當初也是因為對方身為他系上的專科老師之一，本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詢問作為社團顧問的意願，沒想到對方答應得如此乾脆俐落，想來也真神奇。

「那前提也得讓會計部的夏卡斯批准關於拆遷案的資金挪用項目。」九瀾攤了攤手，講到那個死錢鬼真的是由衷的無奈，「想讓那錢鬼吐錢……算了、還是別想了，浪費時間。」

反正這種事也輪不到他們多管閒事，還是行行好，及時行樂比較重要。

阿斯利安也就隨口問問，並不打算深究，跟著兩個地頭蛇繼續走。

這時，跟在腳邊的純白色小貓突然敏銳地動了動耳朵、嗅了嗅鼻子，搖著尾巴突然往前跑了起來。

「蘇亞？」夾帶疑惑的語氣輕喚了聲，阿斯利安還不至於在這種小地方搞丟貓咪，所以並不著急。

而且他很快就知道小貓飛也似的跑起來的原因。

「哇！蘇亞？」就近的舊實驗教室傳出女孩驚呼的聲音，「你怎麼……欸欸！不行啦！」

待他們走近目的地，阿斯利安險些失笑地勾了勾嘴角，不意外瞧見裡頭被貓咪繞得團團轉的學妹。

「不可以啦蘇亞！我現在渾身髒兮兮的！」米可蕥又無奈又慌張地躲避一上來就來想討抱的孩子，「哎喲，蘇亞乖乖的好不好？我等等再跟你玩，就說了現在不行嘛！」

「喵～」小貓不滿地喵喵叫，難得跟主人唱反調，硬是要湊過去。

米可蕥一想到小貓可能是在抱怨又被她放生幾小時，不禁有些心軟，跟貓咪周旋的步伐頓了下，可又不想害貓咪蹭到自己身上的塵蹣而過敏……

陷入兩難的她卻大意輕忽了周遭，背部忽然撞上了某個路障，嚇得她兩邊的小馬尾直豎！「哇！」

一雙手適時地扶住她，女孩的頭頂傳來非常耳熟的明朗聲音，「別介意，蘇亞大概只是太想念你的緣故。」

米可蕥愣了一下，轉過身就看到背後的阿利學長低頭朝著小貓眨了眨眼睛，「對吧，蘇亞？」

「喵～喵！」貓咪果真非常有靈性地附和他。

聞言，米可蕥又回過頭與直勾勾盯著她的貓咪對視，無奈一笑，又有些愧疚地蹲下身，小貓咪立刻親暱地伸出前腳趴在她的膝上。

因為清掃而不是很乾淨的手無法撫摸討拍的孩子，米可蕥折衷低下頭，用鼻子和貓貓的鼻尖碰了碰表示親暱。

柔軟的微捲金髮蹭到貓咪的眼臉，得到安撫的蘇亞甚至舒服地瞇了瞇眼，「喵～」又主動蹭了蹭才罷休。

米可蕥輕笑了聲：「好癢喔，蘇亞。」

好啦，工作還沒告一段落，重新站起身的她用手背拍了拍短暫觸地的裙擺，「到門口乖乖等我好嗎？蘇亞。」

撒嬌成功的貓咪這回當然是聽話地踱步到外頭，去跟玩伴曬起日落的餘暉來。

米可蕥轉過頭對被晾在一旁的三人表示尷尬，「不好意思給你們看笑話了……」

「學妹逗貓的時候向來古靈精怪。」不在乎那點尷尬的阿斯利安率先打破學妹的困窘，「不過也只有學妹自己的一套辦法，才能讓蘇亞回歸平靜呢。」

「說來該感到抱歉的是我，看顧不周讓這孩子到處亂跑。」他揚了揚歉意的微笑，順勢伸手為女孩將沾黏在瀏海的貓毛給捻掉。

「不會不會！該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對！」米可蕥略顯慌亂地胡亂搖搖頭，「明明沒空去社團還硬是把蘇亞送過去放風什麼的……」她不曉得是因為對方本末倒置的歉疚，還是那隻手細心撫過頭髮所帶起微微搔癢感的緣故，總而言之讓她莫名其妙感到很侷促。

「你知道我從不介意。」阿斯利安的笑容還是一如既往具有安撫作用，「應該說能得到蘇亞的青睞是我的榮幸才對。」他俏皮地朝學妹眨了眨眼睛，「畢竟我家的毛小孩很黏你跟蘇亞，要是連蘇亞都不常來光顧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米可蕥被他的話術給哄得一愣一愣的，頓時找不出語病來……

可是她知道阿利學長一直都在拐彎抹角地為她著想，就連當初成功申請校務的時候，也是對方先一步開口提議如果很難兩全的話不需要逞強。

於是她開始斷斷續續地向社團請假，也正是因為這樣，這段時間反倒是蘇亞成了彼此間唯一能免強維持聯繫的媒介。

思及此，米可蕥果然還是為自己的任性多少感到不好意思。

「對了喵喵，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在這裡？」褚冥漾問出他的疑惑。

「來打掃啊。」米可蕥理所當然地說，「時間不多了，我就趁有人到保健室輪班的空檔過來能做多少算多少。」

放眼望去整間教室都已經掃過了，就連窗台的玻璃都已經擦乾淨，並拉開來保持通風有一段時間。

褚冥漾真心佩服朋友的女子力，短時間內居然能做那麼多事，不過……「你一個人來？」他左右沒看到其他人。

「對啊！這個時間千冬歲跟萊恩都還在社團跟打工嘛。」所以也只有她能忙裡偷閒偷偷溜過來，米可蕥吐了吐舌。

「膽養得夠肥啊。」九瀾嘖嘖兩聲，插入幾個學生的話題，「米可蕥同學，你心臟夠強是一回事，不過一個人在這裡落單可不是件好事吶。」

「唔？」米可蕥不懂為什麼，她只是想說難得抽空想幫上其他人的忙而已啊。

「這樣很危險，米可蕥。」旁邊伸出一隻手輕輕敲了下金髮頭頂，讓她愣了一下，抬頭仰望難得直呼名字的大三學長，就注意到褐色視線意有所指地落在門外不起眼的角落──那處有支遺落的菸蒂。

雖說那支菸不曉得是幾十年前遺落的東西，但也不排除這裡有機率遭人誤闖。

思及此，收回視線的阿斯利安對上說不上是錯愕還是意外的碧綠目光，頓時一陣尷尬，「咳……我是說學妹太不把自己的人身安全當一回事了，要是運氣不好在這裡被來路不明的傢伙找碴，任誰也不會發現的。」

米可蕥卻鬼使神差地張口道，「阿利學長不就是不管到哪裡都能發現我嗎？」回過神，她才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啊！不、不是這樣的啦！那個……」

阿斯利安竟順勢接下她來不及收回的話，「那現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總該習慣第一個想到我吧？」他笑咪咪地乘勝追擊問。

他知道女孩有事習慣一個人擔，幾年過去了，這壞習慣大概也不見改；但是遇到攸關人身安全的議題，他可不會輕易放過。

米可蕥一時語塞……被對方看得想夾著尾巴逃跑。

「不如打個勾勾吧？」阿斯利安突然彎下腰與女孩平視，「你不是一個人，所以不要老是獨自橫衝直撞的。」他伸出代表約定的小指，「作為交換，無論你在哪遇到危險，我都會想方設法找到你。」就跟以前一樣。

面對伸至眼前的手，米可蕥知道對方偶爾執拗的地方不會讓她有逃避的餘地，「約定……？」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與比她大，卻又展現小孩子氣的小指拉了勾。

「嗯，約定好了。」阿斯利安滿意地揚起柔和的笑，語氣像是哄小孩般，「食言的人要吞下一千根針。」

這樣的約定，於對方而言究竟又有什麼好處呢？米可蕥還是不懂……懵懵懂懂。

總之，她被大三學長嚴正告誡避免獨自前來廢址，並且保證以後不再隨便以身犯險。

米可蕥實在不得不乖乖點頭答應。

「……九瀾老師，你在幹嘛？」不免也對朋友輕忽大意的舉動感到後怕地鬆了口氣，褚冥漾回過頭，無言地瞥了眼在走廊上耍自閉的人。

「沒什麼。」突然蹲過去逗貓貓狗狗的九瀾眼神死得透徹，卻玩得不亦樂乎，「只是覺得眼睛有點痛而已。」不知道長期與大體為伍的孤僻老人禁不起閃嗎？比陽光還他媽的刺眼是怎麼回事。

學生吶，果真是青春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