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想多了解你一點

晚間的連鎖速食店內依然被鵝黃色調的採光給包圍，在夜裡彷彿與世隔絕的溫馨空間，只有零星幾位客人各自分散在角落，因應各種理由跟他們一樣壓線過來填飽肚子，而這間速食店按照官方營業時間大約也會在一小時後打烊。

嘴裡叼著吸管的褚冥漾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紅茶，還一邊抬眼盯著對面吃宵夜的人放空。

所謂的宵夜，也不過就是點了一盤藜麥地瓜烤雞沙拉……話說宵夜吃沙拉真的好養生啊。

冰炎慢條斯理地解決盤裡的東西，分神抬起的黑色眸子也跟他大眼瞪小眼，臉上寫著有屁快放。

被學長這麼一瞪，褚冥漾只好由衷問出他的疑惑：「學長，你怎麼不點漢堡啊？」來摩斯不點漢堡感覺就好可惜。

「都幾點了，吃這麼多幹嘛。」從妨礙吃東西的目光裡讀出隱隱的操心，冰炎姑且多了一句補充，「湯瑪斯是個雞婆的傢伙，所以晚餐的事你不用擔心。」

「喔，那就好。」還以為學長會沒時間吃飯的褚冥漾是真的鬆了口氣，大概是被夏碎學長的話給影響吧？居然也開始雞婆留意起這種雞毛蒜皮的細節。

而且……黑眼不時飄向沙拉旁的透明塑膠杯，都這時間了，學長居然還喝咖啡？看樣子就是不打算回去馬上睡的意思吧。

熬夜果然是年輕人容易慣壞的劣根性，雖然有時也會超時打遊戲的他沒資格說啥就是了。

黑眼看來看去的目光焦點還是回到自己身上，冰炎也懶得說他什麼，倒是很誠實地滿足好奇心旺盛的小狗眼神，「稍微提個神而已。」他伸手捏了下大驚小怪的學弟，「我待會還有工作，趕完進度才會睡。」

工作……？褚冥漾微微偏頭，不禁開始天馬行空，難免有些好奇。

對於一再投射過來的詢問目光，冰炎是不至於覺得煩，反正想也知道肯定是夏碎那傢伙之前跟褚說了什麼，不然這傢伙那時也不會破天荒殺到他們系的地盤來逮人吃飯。

嘖，他也不是每次都被陰好玩的，不過像這種有跡可循的事情，那個老狐狸應該也沒天真到以為永遠不會事跡敗露吧。

冰炎暗自冷哼了聲，長期搭檔下來也不是不曉得對方的意思，不過最近還懂得說不聽就祭出直屬學弟這招也真是……嘖，煩死了。

因為很受用，所以沒辦法回擊也讓他挺頭疼。

吁了口氣，稍微飄遠的思緒再度回到老是不知節制的小狗眼神，然後他突然興起小小的惡趣味，伸手抽走了學弟叼在嘴裡的吸管。

「啊……」褚冥漾看著突然搶他的飲料喝的學長，堪稱幼稚的舉動除了讓他有點想笑以外，倒也沒想過要反擊。

挑眉看了眼飲料被搶還挺開心的傢伙，冰炎咬著對方含過的地方喝了幾口，思忖了下，還是針對直屬的疑問，提了句算是因興趣而開始了一段時間的兼差：「聽過筆譯嗎？」

黑眼先是閃過一秒疑惑，而後褚冥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被翻成中文的國外書籍？」

冰炎點頭表示肯定，「不過我接的Case大多在台灣都沒有申請授權出版。」畢竟國內出版社每年進口的外文類書籍數量有限，「而且我不太接中譯的項目。」

「咦？為什麼？」褚冥漾好奇問。

「國內不管哪個接案管道給的利潤都太低了。」有時低到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且因為市場小的關係，就算是正規的出版社也是把翻譯這塊的成本壓得很低，「所以我接案跟合約都是外商出版社居多。」

「這樣啊……」這不就是說國內基本看不到學長翻譯的書籍嗎？不知為何讓褚冥漾有點失落，明明他以前也沒看過幾本課外書，「那學長都翻譯哪些書啊？」

「初期也是有一段光接說明書、廣告單等小Case的磨練期，後來就是接有興趣的，比如雜誌、散文、小說之類的。」冰炎撐著頭啜了口冰咖啡，想了下道，「對了，有時也會接到學術用論文的委託，最近接比較多的是犯罪小說。」

內容好廣啊，褚冥漾佩服之餘，聽到某個突兀的字眼忍不住頓了一下……學長偶爾的惡趣味，該不會就是從犯罪小說裡得到什麼啟發吧？

「褚……」低沉的聲音發出警訊。

「對不起我閉惱了！」褚冥漾下意識捂著頭！知道學長是看在巴人的動靜會引人側目，要不然拳頭早就飛過來了！

冰炎彈了下學弟的額頭當作教訓，「因為我家鄉那一帶近幾年的流行趨勢，都不離犯罪刑偵類型的懸疑書籍。」他又瞪了下這小子，大有一副敢再腦殘就試試的警告意味。

「噢。」我閉惱了啦……褚冥漾放下護腦袋的手，圓睜著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學長，「那個……」突然不知道怎麼開口。

在冰炎看來，學弟頭上彷彿長了無形的耳朵，正虛心討好般地耷拉著，欲言又止的樣子大概不曉得自己的表情有多麼好懂，「想問什麼就問。」他才沒有裝不懂，只是想聽學弟親口問罷了。

掙扎著偷瞄學長一眼，褚冥漾是真的不曉得該怎麼開口，因為學長的範疇不過就是把某國蟲字翻成另一國的蟲字，他光是好奇有個毛用啊？橫豎都看不懂啊！

這就文盲的悲哀，他有點挫折地想……到底要怎樣才能更了解學長？

輕嘆了口氣，冰炎放棄繼續讓直屬為難下去，看在這次情有可原的份上，「我翻譯的書你看不懂也沒辦法。」黑眸看了他一眼，「倒是可以借你幾本我看過覺得不錯的同類型書籍，不過現在不在身上就是了。」

「其實其他的也可以。」褚冥漾呃了一聲，為自己衝動之下開的口又躊躇了幾秒，這樣會不會太任性又不負責任？「我、我是說……」

困惑的黑眼猶豫著，他真的有那個能耐去了解學長嗎？可是……

「我多少也知道學長喜歡看書，就是、那個……」

他不知道該不該自大地去刺探這一塊，甚至是更多……但是如果連問都不問，嘗試之前就放棄的話又怎麼知道行不行？

褚冥漾偷偷深呼吸一口氣：「學長看過的書、或者喜歡的書我其實都很好奇，這樣說很任性我知道……」

「我有說你任性嗎。」總算是聽到對方的主動，冰炎及時打斷學弟又要鑽牛角尖的消極，「話說，你這樣就叫任性？」他不禁嗤笑了聲。

如果這就叫任性的話，那他可比直屬要任性多了。

比如說，任性的想聽褚親口說想更了解他；嘴上說著要獨立，卻在暗地裡希望褚能多依賴他一點；還有明明自己也不是大胃王，卻希望褚能多吃點；自己禁不住操心褚，卻反之不想讓人操心等等……

這些任性明明多到顯而易見，可學弟卻還在擔心自己怎樣有的沒的，看著這副蠢樣冰炎就想笑……跟手癢想揍人。

「欸……學長？」褚冥漾吞了口口水，怎、怎麼覺得學長笑得有點冷啊……很恐怖啊喂！

算了，本來就打算從長計議。冰炎舒了口氣，壓下那些心浮氣躁，然後打開輕背包翻了翻，還真翻到了容易入門的書款。

「咦？學長你還真的隨身帶書喔？」褚冥漾從直屬那接過一本黑底封面的書，中央簡單繪製了一隻看似在打坐的……樹懶？

「《A Sloth’s Guide to Mindfulness》……正向的懶惰指南？」是這樣翻譯沒錯吧？

他抬頭一臉是不是被耍的表情看向學長，見鬼了、這哪像是學長會看的書啊？！

「懷疑嗎？」冰炎無言地看了眼學弟一臉見鬼的表情，懶得解釋當初在網路書局看中這本書的心路歷程，「這本我剛買也還沒看，你看完和我說說感想吧，讓我參考一下讀後觀感。」

不想解釋是因為，估計是由於某幾位長輩老是在他耳邊嘮叨什麼成長不可操之過急，偶爾要放慢腳步才不會錯過重要的風景之類的……結果就導致他偶爾會破天荒讀起這類書。

褚冥漾緊張地大略翻了下手上的原文書……耶？手繪插畫超級多，裡面附的文字也都短短的看起來挺簡單，好像漫畫還是繪本故事書的感覺。

「我現在手邊只有原文書，你如果覺得吃力可以拒絕。」雖然外文書能增進讀寫能力，不過考量到最近學弟課業方面開始加重，他也不好增加對方的負擔還因此熬夜。

「沒關係，我要看！」褚冥漾的語氣突然很堅持，雖然是他仍有些矬的原文……可是他想看，「有空的時候我會找時間看的。」因為見不到學長的時間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

「不過別太期待我的感想啦。」褚冥漾搔了搔頭，謹慎地把書收好，「然後，到時學長再推薦我其他的好不好？」黑眼亮亮的，突然幹勁十足。

看著期待的目光恢復了神采，建築起的信心甚至多了一份執著，心情不錯的冰炎不忘給予忠告，「沒什麼好不好的，之後有碰上不喜歡的書可以退貨，不要硬看聽懂沒？」

「嗯嗯！」莫名開心的還有褚冥漾。

真是，冰炎禁不住……嘴角也悄悄揚起稍暖的弧度。

怎麼可能不好，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