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小食光

率先踏出電梯，冰炎繼續領著人熟門熟路地途經交流廳。

他先是使用和租屋鑰匙串在一起的磁卡解除電子鎖，才步入走道來到自己的房前，插鑰匙解鎖後轉開水平門把，然後側過身讓學弟先進去。

褚冥漾一穿過敞開的潔白大門就看到玄關處的多功能梳妝台和一面矩形鏡子，之所以會首先聯想到梳妝用途，是因為鏡面旁邊有另一扇白色門扉，敞開的門便是直通浴室，所以會讓人覺得是延伸到玄關的一體成形空間。

他不禁放輕腳步踩上門前的深灰色簡約地毯，直到玄關的大門被闔上才發現門後儼然是整排的衣櫥空間，而且還是可以彈性開闔的滑門式櫥櫃。

真不愧是學長住的地方，才剛踏進來幾秒而已，褚冥漾就對他家的動線感覺十分新鮮……不過第一次到人家家裡，他當然不敢貿然亂東張西望。

「別在玄關發呆了，進來吧。」冰炎對不出所料又開始拘謹起來的人這樣說，「到處看看也沒關係，反正這裡不大，你差不多繞一圈就熟了。」

這裡不大？住慣學校宿舍的褚冥漾疑惑問，「學長的租屋看起來蠻大的啊？」

「將近九坪，還行吧。」冰炎隨口道，對住慣的地方也沒什麼評價。

「是喔……呃，真的可以隨意看看嗎？」褚冥漾不確定地問，老實說還真禁不住好奇。

「看啊，鞋架在梳妝台下面，室內拖鞋隨便挑一雙穿吧。」冰炎隨手搓了下他的腦袋，換好拖鞋便提著袋子往屋內走，沒幾步就到了開放式的廚房空間，「你慢慢逛，我先處理一下你帶的晚餐。」

從玄關到廚房都是利用走道兩旁的空間規劃，尤其廁所旁邊整個區塊的木櫥內裝了一整組的吊櫃和地櫃，打造出內嵌式的IH爐流理台。

除此之外，木櫥仍有空間以隔板疊放的方式容納洗衣機和烘乾機，而隔著兩人寬走道的對面，也就是衣櫥旁邊一樣安裝同一組吊櫃和地櫃作為可彈性使用的調理台。當然，整套象牙白廚房還附帶同樣內嵌式的同款冰箱。

總之，學長租屋的格局真的連開放式空間都物盡其用。

有點看傻眼的褚冥漾一換好拖鞋就差點生根在玄關，拔開腳之後起初也還在學長背後徘徊了一下，眼看著對方還稍微加熱跟裝盤的動作好像真的沒什麼可以幫忙，他只好大著膽子離開明明也才幾公尺，卻讓他卡了足足五分鐘的短廊範圍──開放式大廳彷彿又讓他來到新世界。

這一看就是做為休閒與工作混合用途的小客廳，重點是整個以淺灰色基調的屋內，明明剛才在走廊的格局配置大抵給人還蠻現代化的風格，但是他現在一走進客廳卻有股被摩登風洗眼睛的豁然開朗。

乍看之下客廳裡全是單一物件，包括沙發、抱枕、椅具等等……皆是色彩鮮明豐富。

客廳方向以他的左手邊為尾端，是很愜意的沙發區，沙發後面的深灰色壁面還並排掛著兩幅簡單的油畫，沙發正對著相隔幾公尺的另一端則是掛著適中的液晶螢幕，電視正下方明顯是工作檯，桌上還擺著充電中的筆記型電腦。

完全敞開的藏青色窗簾露出的兩片大窗戶讓他覺得有點刺眼，又讓他想目不轉睛地觀賞，因為現在兩片大窗讓正輝煌的黃昏色光暈渡染了整個矩形的廳室，換作是白天則是能捕捉外頭的天然日光作為照明吧。

「太亮的話就把窗簾拉上。」身後傳來自廚房的方向提醒了一句。

就在褚冥漾將其中一扇實在亮到不行的窗給闔上，學長也適時地將他頭頂上的軌道燈給點亮。

其實他一走進客廳，最先看到的是明顯待會兒吃飯會用到的小圓桌，靠窗邊的中央小圓桌說小也不算小，起碼能容納三個人的桌邊隨意擺放了兩張輕型蛋椅，圓桌上方還掛著三角錐邊框的鎢絲吊燈，顯得開放式的用餐環境很有格調。

說真的……學長自己住的地方怎麼看都比他想像的還要講究生活啊！之前剛認識學長的時候還以為會有多貧瘠……呸呸，真是失禮啊！

就在褚冥漾萬分慚愧的時候，一回頭就看到遺漏的獨立空間，「咦？等等……」他迷惑地轉過直角，一探頭就看到廚房的學長，才恍然大悟。

「幹嘛？」冰炎抬頭瞥了眼莫名其妙探頭探腦的傢伙。

「不是啊，廚房在那一面，那這一面是……」咦？原來可以內嵌廚房的木櫥是空心的喔？！

他繞過來看才知道，原來跟天花鑲嵌的木櫥還是一個又大又正方的空間，廚房的背面，也就是木櫥九十度的另一面的中空空間便是學長的臥室。

說是臥室也有點奇怪，因為面積跟浴室差不多的方正空間只容得下一整張床，而且是起碼雙人床的Size。

像是展示櫃的玻璃滑門還可以在等會兒吃飯的時候拉上，不只方便杜絕食物氣味，拉開門脫了鞋就可以馬上躺倒的平台床簡直就像是秘密基地一樣。

白淨的床鋪與深淺灰兼搭的色調也讓人覺得很簡單也很放鬆……他偷偷摸了摸床的質地，很好睡的樣子。

※※※

「真的想當一回豬嗎，這麼中意我的床？」背後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他一大跳！

「沒、沒沒有！」褚冥漾驚悚地跳了開來，搖頭如波浪鼓，第一次到學長家裡就肖想人家的床是什麼……什麼……什麼讓人誤會的亂七八糟啦？！

冰炎淡淡哼了一聲，刻意無視神色倉皇的傢伙，逕自端著碗盤踱步到圓桌，「就連豬的作息也有講求順序，吃飽再睡這種你最會的常識就不需要我提醒了吧。」陸續將熱食擺上桌的他回頭瞥了學弟一眼，神色如常地說道，導正某人莫名想歪的話題。

「誰、誰是豬啊！」褚冥漾努力喬正臉色駁回，「我最近可是運動得很勤奮耶！」

冰炎嗯哼了一聲，「為了AIDA？放心吧，你行的。」該鼓勵的他可沒少給，「不過豬也有分愛躺泥巴跟愛滾泥巴的。」順便又補一刀，他的嘴角挑起調侃的弧度。

「你……！」褚冥漾頓時氣結，一點也沒有被鼓勵到的感覺！「那學長你不也是豬嗎！」你喜歡我，你也是豬啦！

冰炎瞇了瞇紅眼，突然改變主意興起惡整人的意圖，怒極反笑地走近這隻狗膽大的頂撞豬，打趣問：「那你倒是說說看，我是愛躺的、還是愛滾的？」

褚冥漾蛤了一聲，不爽的聲音繼續理直氣壯道：「我管你是愛躺還是愛滾……」他突然彆扭地收了聲，意識到好像哪裡怪怪的？

修但幾咧，豬……是不是喜歡把泥巴當床睡？

褚冥漾的腦子直接小宇宙爆發，臉色突然一陣紅一陣白，「你、你你到底在供三小！！」

冰炎繼續氣定神閒地嗤了一聲，「這叫禮尚往來，是你先歪樓的。」

褚冥漾氣得吹鬍子瞪眼，「……臭流氓！」噎了老半天卻只憋出這一句，然後他就逕自氣沖沖又堂而皇之地拉開餐桌椅一屁股坐下，發憤圖強地吃飯，哼！

冰炎又對悶頭吃東西的幼稚鬼低笑了聲，對笨狗的怨氣無所畏懼地坐了過去，反正打個嘴砲就能讓小呆瓜卸下原有的拘謹他也樂見。

況且蠢萌的小狗脾氣一向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打開了電視切到晚間新聞，就把遙控器擱在一旁，方便任人切換頻道。

「啊，對了！」果不其然馬上就被電視節目給轉移了注意，褚冥漾突然驚呼一聲，「我忘了洗手，學長借我廁所一下！」真是，其實他也沒有對直屬難得的幼稚認真生氣啦。

冰炎嗯了一聲，隨意瞧了眼對吃飯衛生亡羊補牢的學弟，結果沒幾秒又聽到笨蛋怪叫了一聲。

「哇賽！」洗完手的褚冥漾錯愕地衝出廁所，劈頭就是這一句：「學長你家居然還有浴缸！」也太不科學了吧！

有液晶電視、沙發還有雙人床就算了，不到九坪連浴缸都有會不會太扯了點？！

「有又怎樣。」紅眼懶懶地瞥了他一下。

褚冥漾一臉「沒怎樣啊」的搖搖頭，「沒啊，就很羨慕。」雖然那個方正的浴室挺省空間的，並不足以像學長的老家洋宅可以乾濕分離，不過蓮蓬頭底下能容納單人浴缸還是很神奇好不好！

冰炎又挑了下眉，「你喜歡就好。」不然他還能說什麼？「快點坐下來趁熱吃……這是什麼？」打從他拆開保鮮盒就開始好奇了，這個……綠色的東西。

「這是草仔粿啊。」褚冥漾疑惑地問，「學長你沒吃過嗎？」

「沒……好像有聽過？」冰炎也不記得從哪聽來的。

「草仔粿就吃起來QQ的，餡料大同小異不外乎都包了一些蘿蔔絲乾、油蔥酥和香菇等等之類的。」褚冥漾習以為常地絞盡腦汁解釋道：「對了，草仔粿通常都是綠色的，材料主要有分艾草或鼠麴草製的，像我們現在吃的這家是鼠麴草做的，是老媽每年都會固定光顧的熟識店家。」

冰炎聞言點了下頭，算是大致了解，然後嚐鮮性咬了一口，「不只餡料炒得很香，連表皮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香味。」他簡單講了下食用感想，「跟春捲一樣好吃。」兩者是完全不一樣的食物，只能說是各有千秋的美味。

「對吧，我也喜歡吃草仔粿，跟潤餅一樣都是清明節必吃的。」褚冥漾因為學長的喜歡而揚起了笑容，「外皮的香味就是來自於鼠麴草和包著草仔粿一起蒸的月桂葉或粽葉的香氣，真的很好吃，我們每年吃都吃不膩。」

冰炎嗯了一聲，想著每年都能有幸吃到也算是一種口福，不過這種攤位還是店家貌似並不常見，至少他平常沿路基本看不到。

「很多草仔粿攤販都是節日限定，像是我們就蠻幸運能有固定的門路。」褚冥漾無謂地笑了笑，「學長想吃的話，明年也跟潤餅一起帶給你啊。」

冰炎看了他一眼，眼底是隱隱的柔和，「那明年也拜託你了。」

褚冥漾哎喲了一聲，「學長不用特地拜託我，我媽也會塞好塞滿讓我帶過來啦。」他佯裝羨慕的語氣，其實很高興學長能夠這麼融入他家。

大概知道他的意思，冰炎也只是揚了揚嘴角，「這湯是我們剛從金門回來的時候，你提議想喝的一條根雞湯吧。」保存在保溫盒裡，並千里迢迢到這裡的湯品還熱騰騰的，「你還敢說阿姨不寵你？」

「就……輪流煮啦。」褚冥漾心虛地摸摸鼻子，「下回也會輪到高粱酸菜牛肉鍋啊。」

嘴角勾了抹弧度，冰炎也不戳破笨蛋小小的彆扭，靜靜品嚐烏骨雞與藥膳包燉煮出的精華。

褚冥漾也跟著學長專心解決應景節日的豐盛晚餐，進食間還不自覺流露饜足的笑意。

兩人都知道彼此都是很得人疼的幸福小孩。